“你不是失蹤了嗎?”雙兒驚訝道,“你不會、一直躲在清風齋吧?”
江潤珠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櫃前問:“藏在我房裡想做什麼?”
“在下,在下沒想做什麼,那夜滿院子的人都在圍追堵截,在下實在無處可躲……”李生說着忙要從櫃子裡出來,哪曉得腳才沾地,便“哎呀”一聲往前撲去,将江潤珠撲個正着。
他長得漂亮,卻到底是個習武的男人,小山般地重量猛地壓在身上,虧得江潤珠下盤穩當,後退幾步沒有倒下。
耳邊的呼吸急促,李生慌張地松開她:“對不住,我,我腳麻了。”
這會兒不一口一個在下了。
他避開主仆三人的視線,耳尖發紅:“而且我平時藏在後頭那間沒人用的屋子,這兩日有人進進出出搬東西,我怕被人發現……”
“所以就藏到了,女兒家的卧房中?”她輕聲質問,“卧房”二字格外清晰。
這話沒什麼大不了,可李生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江姑娘放心,我……不該看的絕對不敢……”話說到這兒,他聲音越來越小,甚至停了一下,“不敢多看一眼。”
雙兒抓着他話裡的漏洞:“不該看的不看,意思是……不該聽的卻聽了,對吧?”
青年頓了頓,終于敢擡頭認真看着面前女子:“江姑娘,或許我可以救你。”
江潤珠自然一個字都不信:“你若能救我,還需要東躲西藏?”
說到這兒,李生比方才鎮定些:“所以在下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能救你出城,但那時不放過李生的人,除了常夫人又多了個張玄音,李生不想躲躲藏藏過日子。”
江潤珠失笑:“李先生,您以前究竟過的什麼日子,竟然會天真到以為一個商戶女有和官府抗衡的能力?”
仗着自己生了副好相貌,先前想靠着常娴過好日子,如今要扒着自己逃出生天。
靠女人發家的祖傳手藝是吧?
李生啞然,好半天才開口:“既然如此,姑娘為何還要反抗呢?委身于張玄音,于你于江家并不算壞事。”
他說得有道理,可若要這樣選,當初江家為何還大費周章從甘城離開?
江潤珠忽然伸手捏住對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側臉,嫩滑至極:“罷了,如今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李先生先幫我一回,我或可保您性命無憂。”
李生往後躲了躲,臉上除了羞澀還多了茫然,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前後不一,但好在她沒有拒絕自己。
而那個叫瞳兒的丫鬟仍舊目光犀利,嘴唇輕動,低聲說了句:“繡花枕頭。”
青年眨了眨眼,低頭看着鞋尖,什麼意思?是……說我嗎?
常家人多眼雜,李生不便露面,他長得漂亮卻生得高大,住衣櫃裡不舒服,江潤珠分了他一床褥子,将衣櫃前的空地劃作床用。
這位置就在床頭前,晚間睡下,兩人頭對着頭,李生不自知地摸了摸鼻子:“多謝姑娘。”
江潤珠坦坦蕩蕩承了這聲謝,将櫃中幾件稍薄的衣裳拿出來:“既然不出門,從今兒起,委屈李先生穿我的衣裳。”
李生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了眼面前紅的粉的裙子衫子,又看了眼衣裳的主人,無辜道:“您說什麼?”
江潤珠拿起衣裳抖了抖,走近一步,在他身上比了比。
李生的腰細,肩膀卻很寬,裙子短了一截兒。
她沒給他反駁的機會:“瞳兒,你照着李先生的尺寸,把這些都改一改。”
瞳兒:“是。”
李生:“……”
他還想說點什麼解救自己,門外忽然傳來說話聲。
“江小姐?江小姐?”
江潤珠忙示意他閉嘴,轉身出去了,這一走便是大半日,剩下那個少言寡語的丫鬟。
李生愣愣看着,小丫鬟是個好手,拿着剪子和針線,不過一會兒就改好了兩隻袖子,再一會兒,整套衣裳就完工了。
青年按捺不住開口:“瞳兒姑娘不必這樣麻煩,或許這些都用不上。”
小丫鬟聞言朝他遞了一眼:“用不用得上,小姐說了算,先生少操些心吧,且我手上這些都是好料子,貴的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的生計,不會委屈了你。”
李生偷偷瞪了她一眼,讓男子穿女裝,貴便不委屈嗎?
他忍了忍,生瞧着她将一片殷紅的布料縫到另一件焦黃的齊胸裙下,到底沒忍住:“我、我瞧着,那塊嫩綠柳葉紋的綢緞似乎更合适。”
瞳兒動作一頓,竟真将布料換成嫩綠的:“今年多大了?”
這口氣,像他去世多年的太奶。
李生默了默:“今年六月剛滿二十。”
“家中幾口人?”
“家中老幼皆死于匪患,隻我與姑姑逃過此劫,相依為命多年,她嫁人後,我便一人在外漂泊。”
瞳兒是個鐵石心腸的丫頭,半點不受言語影響,手中的針線刺破皮膚了,她随手擦掉血珠,再問:“搭上常大小姐前,可有偷偷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