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這話真假啊,”甘七搖了搖頭,繪聲繪色道,“那小白臉一聽臉都綠了,當場改了說辭……”
“他如何說?”江潤珠好奇。
“李生說,他對大小姐無意,心中其實另有所愛,隻是大小姐不願被迫嫁人,哭求于他,李生見她可憐,動了恻隐之心,這才答應帶她離開參加。”
“然後呢?”
“常大小姐聽完芳心碎了一地,哭得梨花帶雨,兩個護院則将李生拖出去,關進了一間柴房中。”
雙兒不禁唏噓:“真是沒想到,李先生竟然是這樣的人。”
江潤珠單手撐着下巴,可惜地搖了搖頭:“長得那樣好看,僞君子亦動人心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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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七這天,雨師終于收了神通。
江潤珠一早起來瞧見陽光明媚,特意換了身薄綠銀線繡白梅枝的裙子,一把扇子遮光,慢悠悠出了門。
廊下院外來往的小厮婢子依舊井然有序做着手頭上的活計,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常家還沒鬧出什麼大動靜,可見薛薇是個有本事的。
她們先去了趟東街,車夫去東街有名的酒樓打包菜食。
江潤珠則帶着雙兒去了酒樓對面的書鋪子,地方不大位置好,上下兩層樓,風吹得門外的書攤上書頁翻飛,陽光照在米白的紙箱上明晃晃的。
剛跨門進去,便能嗅到濃濃墨香。
架子上分門别類清清楚楚,兩人仔仔細細看了,一層沒有江潤珠喜歡的,她沿着樓梯拾級而上,走到窄窗邊不經意往下一看,恰好瞧見一位熟人。
和素日淺淡溫和穿着不同,青年一身鴉青,眉目也格外肅冷難以接近。
“小姐,您看什麼呢?”雙兒湊過來,“常公子?他不是叫人來清風齋傳信,說今早巡鋪子去了嗎?”
“那是什麼地方?”江潤珠朝着常晏所行的方向往前看去。
“不知,常家商鋪到處都是,興許裡頭也有吧。”
而提着食盒的車夫恰在此時出來,和常晏正好打了個照面。
車夫忙恭恭敬敬叫了聲公子,兩人短暫交談兩句,常晏忽然轉頭望向書齋,目光竟有幾分犀利。
江潤珠不躲不避,笑着喊了聲常晏哥哥便轉身往裡,好在并不多時便挑了幾本合心意的書。
下樓結賬時,瞳兒低聲道:“小姐,常公子過來了。”
話音剛落,常晏已進前:“江妹妹,好巧。”
江潤珠聞言轉身,面上恰到好處浮現淡淡的驚喜:“不想在這兒遇到常晏哥哥,是巧。”
青年笑:“我訂的書到了,特意來取。”
老闆适時出現,熱絡地與他寒暄一番,又叫書鋪裡的小童子将書取來:“陵山遊記、麒麟經、襲南道人手劄,您看看。”
常晏笑問:“妹妹買了什麼書?”
“解悶的雜書而已。”
江潤珠嘴上回着,突然想起來她在哥哥書房裡瞧見過這幾本書,遊記還好,另外兩本便有些冗雜了。
她心裡有想的,腳下就沒個準兒,鞋頭踢在門檻上一個踉跄,虧得常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穩,守禮地退後了小半步。
“沒事吧?”青年面露關切。
江潤珠笑着道謝,由着對方送她上馬車。
常晏道: “我還有事未處理完,就不陪江妹妹回去了。”
“好,常晏哥哥盡管去,不比為我耽誤功夫。”她回。
常晏轉身離開,隻是和方才相遇前的目的方向并不一緻。
江潤珠若有所思地放下車簾,外頭車夫問道:“江小姐,咱們這就回了?”
她應聲說好,車身便輕松搖晃着往回走。
雙兒吃着熱騰騰的蜜糕,含糊問道:“小姐要不要來點?”
江潤珠伸手拿了一塊,小聲問:“你方才可瞧見,常公子腰間挂了個紅色香囊?”
小丫鬟頓了頓,皺眉道:“似乎是有。”
江潤珠道:“是呀,在樓上時我瞧着還有,後來在鋪子門口他扶我一把,卻又沒了,你道是為何?”
雙兒重複:“為何?”
她搖頭說不知,想了想指着外面,小聲道:“你問他,酒樓後面那條街是做什麼的。”
雙兒點點頭,掀了簾子出去,笑眯眯喚了聲大哥,先問這附近還有何處好玩,待車夫回話,便道這曲陽真是繁華,街頭巷尾都不乏好地方。
“可不是,從前在西北,出了城便是荒山,便是青天白日也要小心悍匪,更莫說有狼出沒……隔壁那條街還有什麼熱鬧可看?也多是食肆酒坊嗎?”
車夫清了清嗓子,磕磕巴巴道:“那巷子這時候清靜,夜裡或許熱鬧,但不是雙兒姑娘和江小姐能去的地方,沒什麼好打聽的……”
夜裡才熱鬧的所在,這可不難猜測。
江潤珠不由挑眉,常晏委實不像個會眠花宿柳的性子,他去那兒做什麼?
這常家真是越看越像一汪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