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隻覺心頭一跳,那當真是張妖娆至極的臉,紅唇如瓣,媚眼裡藏着能殺人的鈎子。
女人見她像是傻了一般,不由嗔怪:“你這小娃娃,難不成是個傻的?還不将眼睛閉上,莫不然吓壞了,我還要去叫你的魂……”
江潤珠沒明白什麼意思,視線一矮便瞧見她下頭還有個男人。
男人氣喘如牛,滿面通紅,汗水打濕了一大片衣裳。
江潤珠雖不是小娃娃,卻也對男女之事隻多多少少聽聞,未曾親眼見過,這場面實在超出想象,她一時愣住,竟然沒反應過來。
然而不等多看,男人忽然渾身一顫——
仿佛一顆生機勃勃的松樹不知不覺從内裡衰敗,待至表皮,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鮮活的紅潤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死氣沉沉的慘白。
他竟像是快死了。
江潤珠被腦中不由自主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女人仰頭深吸了口氣,好似吸走男人最後一點精氣,下一瞬,男人便僵硬在了原地。
前者更加容光煥發,舉手投足都溢散着難以言表的吸引力,她随手攬了攬衣裳,站起身,蓮步款款朝床這邊走來,雙眼泛着野獸的幽光,俯身憐愛道:“好漂亮的人娃子,他們竟也忍心送到勾欄院裡。”
“你,你要吃了我?”江潤珠懼怕地問道。
女人捂嘴一樂:“吃你做什麼,阿姐隻吃臭男人。”
“你是妖怪?”
“是呀,聽說過吸人精氣的狐狸精嗎,我便是。”
她随口回了,伸手将江潤珠拉過來往懷裡一揣,動作輕巧,好似江潤珠輕飄飄重同一張紙。
江潤珠見她力大無窮,更不敢掙紮。
女人跨過男人的屍體,打開後窗跳了出去,這妖怪衣衫不整,虧了此刻已是後半夜,街邊無人。
江潤珠心中害怕,可仍舊忍不住直勾勾盯着她瞧。
“看我做什麼?”
她心中慌亂,随口胡謅 :“地上有石子,你沒穿鞋,衣裳也穿錯了。”
狐狸精貌美,卻似乎不大聰明,當她是好意:“阿姐不怕疼,也不怕冷。”
江潤珠便不說話了,兩人穿街過巷,眼看要出城,然而下一個拐角處,狐妖倏地停下腳步,鼻尖輕動,嗅出風中的不平常來。
四處燈滅,唯有客棧酒肆外的燈籠在風中打轉。
朦朦胧胧的,城門的石闆路上多了道細長的人影。
“這糟了瘟的臭道士生了狗鼻子不成,竟追到這來。”妖怪嫌惡道,說着她看向懷裡的江潤珠,哄着她,“天冷風涼,快把眼睛閉上,當心吹壞了。”
江潤珠心中剛湧起暖意,下一刻天地颠倒,便像個麻袋被甩到妖怪背上。
後者用力一躍便躍至半空,在城牆上輕點着力,眨眼間就出了城。
不過妖怪并沒有帶着她走多久,約莫一刻鐘,江潤珠隻感覺身下一空,緊接着如物件般被扔進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好在落地不見疼,江潤珠心裡慌張,雙膝跪着,一手觸地,一手擡起摸黑試探着向前去,半晌,眼前蓦然一亮——
她正狼狽趴在一方柔軟的烏孫織金地毯上,懵了一會兒,擡頭一看,好大一間屋子,奇珍異寶随處可見,雖無燭火,卻滿室通明。
有道聲音警惕響起:“誰?”
“哪裡來的小妖……不,不對,”有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湊過來,學着她趴在地上,聳鼻尖嗅了嗅,随即舔了舔嘴巴,“是人。”
他退了半步,直起身子嫌棄道:“人可不好吃。”
江潤珠本該吓壞了,可她甫一瞧見少年眉眼,竟是覺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漂亮如仙童,陌生的是他眉眼間的野性。
她還想再看看,可耳邊梆梆梆幾聲脆響,江潤珠迷迷糊糊醒來,意識到三更天已過,這才發現剛才的經曆不過是場如煙似霧的夢,人一醒,夢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