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教室裡的人已經快走完了,許璟的臉色有些沉,他将凳子推了進去,拿起書包後就走出了門。
然而沒走幾步路,身後就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喊聲,音色極低,是在叫他的名字。
許璟腳步一頓,轉過了頭。
隻見班級門口的走廊盡頭,某人正單肩背着包向他慢慢走來。
因為燈光問題,沈彥的臉部忽明忽暗,但還是遮不住那副奪目且深邃的五官,他神色很淡,可與之對視的眼神卻有些灼熱。
許璟忍不住前走了兩步。
“久等了。”
聲音讓許璟漸漸清醒過來,那雙眼睛果真是帶着某種魔力,看久了,居然讓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許璟收回了視線,反問,“你覺得我在等你?”
沈彥不置可否,隻道,“我覺得數學的最後一題不需要你花上五分鐘。”
許璟語塞,片刻後不知道為什麼腦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話,他也沒多加猶豫,就這樣脫口而出,“我在教女生題目不行嗎?”
“是嗎?”沈彥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嘴角也漸漸彎了起來,“那請問是哪位女同學呢?”
許璟冷聲回道,“林夕顔。”
話音剛落,沈彥臉上的笑意更甚,他故作明白的噢了聲,片刻後,慢條斯理道,“可是她下午才請了假,沒來上晚自習。”
“……”
“要不你再換個名字?”
許璟一臉木然的看着前方,表示放棄交流。
“承認在等我不丢臉,我是傷患,你職責所在。”
“你隻是破了層皮,不是殘疾了。”
要不是校褲遮着,他看這人怎麼用愈合的傷口對他說出疼這個字。
兩人拌嘴拌了一路,說着說着又覺得幼稚好笑,像剛剛上學的小朋友,非要比對方多講一句話才痛快。
到了六樓,沈彥卻沒有進門的意思,許璟疑問,“怎麼?”
“醫生讓我好好養,勤換藥别沾水。”
許璟還是不明白,“所以?”
“家裡就我一個人。”沈彥的神情有些低落,“很多事我不太方便。”
許璟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羽毛撓了兩下,居然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于是已經到家門口的人把書包一扔,轉身進了602。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個房間,上次受傷的時候疼的眼前一片模糊,實在記不清這裡長什麼樣,現在看仔細了,隻覺得,空的不像個家。
他的屋内有盆栽,有秦欣親手織的棉鞋,有許懷楊送的鋼琴和畫闆,有自己收藏的機甲模型。
而這裡卻隻是個四十平方米的冰冷空間,許璟甚至産生了一種很荒唐的念頭,如果哪天沈彥離開了,也許連他也發現不了。
門口的人一直都沒進來,蹙着眉心顯得有些憂慮。沈彥不明問道,“怎麼了?”
許璟回神,搖了搖頭,“沒事。”
知道對方不肯說,沈彥也不強求,慢步走向廚房拿出了藥箱,坐到沙發上後将褲腿往上卷。
說是不方便,全程又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
許璟看不下去,走上前蹲下了身子,他拿過棉簽剛要上藥,卻在低頭的時候愣住了。
隻見膝蓋處血肉模糊,原先已經結痂的地方又一次裂開,這片傷口根本沒有一點好轉的迹象,甚至比剛開始的還嚴重。
許璟呼吸停了一瞬,緊接擡起了頭,“怎麼回事?”
沈彥語氣平靜,“上次在浴室不小心滑倒了。”
“為什麼當時不說,都這麼嚴重了隻是上藥能好?”許璟語氣有些着急,可沈彥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嗯。”沈彥又補充了一句,“醫生說能好。”
面對這樣猙獰的傷口,許璟的手有些發抖,他覺得沈彥這人真是奇怪,白天連上廁所都要他扶着,現在卻又表現的這麼淡定。
而此刻,沈彥卻沒有那麼多想法,他隻是漫不經心的轉移着目光,看見那幾縷微微翹起的烏黑發絲,半截白皙漂亮的脖頸。許璟在上完藥的地方輕輕吹氣。略微鼓起的腮幫子,長長的睫毛忽閃,這些都跑進了那雙微眯的眼眸中。
平時滿口獠牙,仿佛能在猝不及防之下咬的對方血肉模糊的人,若是不開口,卻是這般景緻。
沈彥鬼迷心竅的擡起了手,慢慢向下,最終碰上了那片蝴蝶扇動般的睫毛。
薄細的羽翼猛地顫動,許璟擡起眼睛看他,眉目間藏着幾分懵懂。
沈彥驚醒般收回了手。
須臾,悶聲說了句,“你,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