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切長谷部皺眉,“你的事情和接下來花街主事與審神者要談的事情,哪個更重要,不需要我與你說明吧?”
“長谷部……麻煩你通融一下。”
加州清光扶着大和守安定的胳膊,勉強撐起自己顫顫巍巍又單薄纖細的身軀,在壓切長谷部冷冽的注視下緩緩彎下了腰,脊背幾乎與地面平行。
“拜托了。”
他額前的碎發垂落,掩住他眼底懇切又近乎哀求的神色。他望着冰冷的地面,喉結艱難地滾動兩下,沙啞的聲音裡裹着壓抑的渴望:“我知道那位大人現在正等着審神者,所要談的事情關乎花街,十分重要……但我此時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告訴審神者。”
話音落地,加州清光便咬着牙挺直了脊背,對上壓切長谷部冷峻的眼眸,目光中充滿痛苦與決絕。
“若是此刻不說清楚,我怕是死……也不會瞑目,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兩句話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帶着近乎卑微的态度和決絕的執念,隻為能争取到與你交談片刻的機會。
壓切長谷部站在樓梯上,像是屹立在此地的冰冷鐵門,居高臨下地冷眼看着他,神色不變,似乎沒有要松口的意思。
此刻凝滞的空氣仿佛凝結成冰刃,架在加州清光的脖頸處高高懸起,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切割他的喉嚨,讓喘息都變得艱難,以至于他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單薄的身體像是紙片一樣,好似随時都能被一陣風吹倒。
這場無聲地對峙沒有持續多久,在壓切長谷部眼尖地瞥見加州清光手中緊握着的「紅色指甲油」的一角後,便明了了加州清光要說什麼。
他頭疼地閉了閉眼,在長達十幾秒的無聲歎息之下,他松開刀柄,冷着臉答應下來了。
“好,隻給你兩分鐘的時間,長話短說,不要耽誤時間。”
“多謝。”
雖然壓切長谷部冷着臉颔首應允了下來,但卻如影随形地站在你們之間,那雙始終緊鎖着加州清光的眸子,仿佛淬着霜雪的無形鎖鍊一般,多次施加暗含着不忍的警告,将加州清光下意識就要貶谪自己的話生生鎖進喉間。
壓切長谷部大約是能猜到加州清光會說什麼……并且不會放任他将他口中的“過錯”全部背在自己身上的。
因為,這件事,本就是用花街所有刀劍的存亡的理由委屈了他……
加州清光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答應了壓切長谷部長話短說,将原本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的話語,硬是被擠成幾句話,向你坦言了你這兩天以來所困惑的問題之一。
話語間,你面色愈發的難看,他的臉色便會更加慘白一分,垂下的腦袋好似要折斷的刃一般,生生刺向了他自己。
話到最後,加州清光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幾下,氣息都變得十分虛弱了,但他卻堅持松開大和守安定的攙扶,對你深深彎下了腰。
“您為此身陷囹圄,我萬死難辭其咎。今夜與您坦白,我不奢求您的原諒,隻是想讓您與那人博弈之時,不要被蒙騙……如此,您回來後怎麼處置我都行……哪怕是您要這條命——”
聽到這句話,大和守安定心中的怒意早已按捺不住,從最初的煩躁不耐直接化作洶湧的怒潮。
不等加州清光說完,他便猛然伸手,鐵鉗般的指節死死揪住加州清光的衣領,幾乎将人整個提了起來。
“你求我帶你來這裡,就是做這種自讨苦吃的蠢事?!你是活膩了?!”大和守安定抓着加州清光的衣領,看他慘白的面容,到底還是留了理智,揪着加州清光衣領的指間松了點力氣,但口中的每一個字卻如淬毒的箭矢,低聲地呵斥着,“你嫌自己這幅破爛的身體還是活得太長是吧?”
加州清光知道自己的行為惹他不快了,即使自己踉跄着差點撞上牆也沒有生氣,隻是垂着腦袋,苦笑一聲,低聲道:“本就是我一時貪圖她的感情,收下了她給我的禮物……這才讓她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他依稀記得,你們初遇的那天。你将指甲油遞到他手中時,指尖相觸的溫度仿佛帶着燎原的星火,瞬間點燃了他沉寂百年的心跳。你的笑容比春日的第一縷陽光還要明媚,還要耀眼,輕易便将他所有的理智都融化成一抹春水,直向你流去。
那一刻,所有的禁制與規矩都好似化作飛灰,他心底隻有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想要你,想要你成為獨屬于他的主人。
但不久後你本丸的加州清光攜另兩位刀劍趕來的現實如冷水澆頭,把他炙熱又瘋狂的念頭轟得澆滅,将他無情地拉回這冰冷的現實中繼續苟延殘喘。
他大概從一開始就深知……這份渴望不過是他可笑且僭越的妄想。
更别說,你深陷花街這個鬼地方,他就是主要的導火索。
此刻,他不敢與你對視,手中緊握的指甲油霎時間變得滾燙,仿佛千萬根銀針刺入掌心。疼得他握緊拳頭,血淋淋地感受到這銀針幾乎像是穿透整個掌心一般,将疼痛墜入他的心髒,疼得他此時冷汗淋漓。
……但這般疼痛,他卻固執地更加用力地握緊了你送他的禮物,怎麼都不松手。
任由這份疼痛将他淹沒。
身為刀劍,他太渴望、太渴望被珍視,并被獨一無二地愛着。這份執念如同枷鎖,他越是掙紮,便越是将他勒得生疼,幾乎要了他的命。
但……這終是妄念。
他得不到的。
*
說完,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便在壓切長谷部的注視下,離開了三樓。
而你跟着壓切長谷部上了四樓。
四樓的裝橫與三樓無異,隻是空間小了一大半。
你與壓切長谷部的腳步聲踢踏踢踏得在昏暗的走廊上回響,本應該是充滿緊張與防備之心的你,此刻卻被加州清光的話填滿了心神。
——原來是你當初送給花街加州清光的指甲油,還特意附上用來安撫他的靈力……導緻你被花街刀劍用你留下的靈力做了局,被拐到這裡了。
雖然剛剛加州清光将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但話語間你還是能分辨出事情完整的起因的——這明明是這位花街主事用“花街所有刀劍的性命”威懾加州清光,将附有你靈力的指甲油“搶奪”過來的!
這條路并不長,你很快就站定在了房門外。
壓切長谷部在你身側輕叩房門,等待着屋内人的回複。
你望着面前的障子門,閉了閉眼,努力平息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很快,屋内人有了輕叩桌子的回應,壓切長谷部恭敬地将門打開,側身單手撫胸,對你微微颔首。
“審神者,請進。”
你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即使此刻心中除了怒火之外,還隐隐揣着緊張不安,但你依然毫不猶豫地踏進了屋内。
自己的同情之心,就是被這人利用了個徹底啊。
*
這屋内與你想象中能做到花街主事這個位置上的低調奢華的裝橫……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