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這位瞪大眼一個勁兒盯着,打電話的那位卻恍若未覺般。好在楚總從來不喜啰嗦,三兩句交代完手下,便挂了電話回過頭來,對上視線。
“我手機之前被砸壞了,姜蓉去置辦新的,暫時還沒送來,也懶得找臨時替代品,就借用一下你的,不介意吧?”
楚芹意問得坦坦蕩蕩大大方方,秦橙下意識搖搖頭,欲言又止地看看手機又看看她,終于張了張口,似乎打算說點什麼。
“先吃一點東西,再說别的。”可惜,楚總幹脆俐落地抛出了這麼一句話,便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氣氛并沒陷入尴尬,因為粥很快送到了,楚芹意親自去門口取時,秦橙隐約聽到糯糯和鍋巴編劇的聲音,似乎是在詢問自己的狀況,但最終她們都沒進來,應該是被楚總應付住了。
楚總不讓人進來是對的,秦橙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不太好解釋,不适合見外人,所以半句抱怨也沒有,老老實實坐床上等着。
楚芹意端過粥來,卻沒馬上讓人吃,而是端到一旁擱着,又轉身去洗手間取了漱口水和小盆,先讓秦橙用漱口水簡單做了一下清潔,才将粥交到她手上。
粥是青菜肉粥,配料普普通通,但大約是一直小火吊着的關系,熬煮得卻很透,米粥稠而化,喝着十分順口,搭配着肉糜青菜碎,營養十分均衡,調味也不錯。
喝着鹹鮮可口熱乎乎的米粥,秦橙卻全程顯得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就向床尾那邊飄去。
而坐在床尾的楚總卻什麼都感覺不到般,就低頭擺弄手機,看一本正經的表情似乎是在處理公務。
就這樣一人果腹,一人辦公,時間悄然流逝而去,終于,進食的那位咽下最後一口粥,擱下了碗。
秦橙也不着急,擱下碗後先仔細擦幹淨了嘴角,再習慣性地喝一口水,然後才端正了坐姿。
她沒有催促,甚至沒有出聲,但無疑已經做出了談話的姿态。
誰知,坐床尾的女子卻并不打算談什麼,甚至都沒回頭。
她隻是二話不說地,播放了一段手機上的錄音。
随着聲音響起,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也破滅了,秦老闆喪氣地垂下了頭。
兩人都不出聲,屋内便隻有播放的對話在不緊不慢地進行着,當最後一句人聲播完,便是一片寂靜,靜到連彼此的心跳聲似乎都聽得見。
“沒弄錯的話,這一段錄音,是從半途開始的吧?”
先開口的是楚芹意,她的聲音意外平穩,平穩到有些難以揣測:“而我想知道全程怎麼回事,你還記得嗎?記得就講一下吧。”
這種時候若還敢搪塞,想必會死得很難看,所以秦老闆雖遲疑了一下,卻到底是選擇了誠實交代。
“我……其實也不太清楚,大約是有一次偷偷去醫院腫瘤科,被姓唐的手下人看到了吧,然後那家夥也就知道了……”
“當時我隻知道他私下約我說有事,結果等見了面,不但被點破了健康狀況,而且沒幾句,他就讓我開個價離開你……我那時隻覺得好氣又好笑,同時也升起了警惕心,所以才偷偷開了錄音,錄了這麼一段下來。”
“當然,最後沒用上……而之所以沒删,可能還是不太放心吧。我對那家夥沒好感,所以就想着萬一哪天他害你吃虧,你卻還講情面,那這也算是一份證據,證明他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秦老闆一邊低頭坦白從寬,一邊偷眼瞧着楚芹意的反應,發現那神情實在喜怒難辨,難免越來越心虛氣短,解釋聲也愈發輕。
“僅僅是這樣嗎?除了不放心,也有不甘心吧?”或是不耐煩聽那細若蚊蚋的解釋,楚總終于開了口,語鋒直指重點。
“你是不是也想着,假若将來萬一有奇迹,萬一能回頭,這也是一份證據,證明你是被迫推離我身邊的,對吧?”
這一句實在太一針見血,秦橙聞言先是一怔,随後便愈發低下了頭。
“或者是有這樣一份幻想吧……”她苦笑承認道:“人總要自私的麼,哪怕……”
她沒能說完,因為楚芹意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回過了頭。
“那麼,為什麼重逢至今,不給我聽?!”
短短一句問話,铿锵有力,分明飽含情緒。
秦橙驚得一擡頭,視線撞上,終于從那雙眸中看到了火焰。
承受不住火焰的溫度般,她随即閉了閉眼,那一霎,有無數應對方法在腦海中浪花般翻騰而起,又重重跌落,碎開成沫。
“因為……”終于開口時,那聲音卻是緩慢的,猶疑的,似乎根本不确定該不該說:“因為,你的事業,正發展到關鍵。”
哪怕再緩慢猶疑,這句話,到底還是被她說出了口。
“是的,我的事業關鍵期。”楚芹意重複道,微微勾了勾唇,然後下了結論。
“所以,從很早開始,你知道的,其實就遠比我以為的多。”
這話沒用疑問詞,甚至不是分析判斷,就是确認句。
從錄音被發現後,楚芹意就已有了這樣的确認。
“那麼,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應該對我坦白的?這是最後的機會,過時不候。”
這語氣淡淡的,甚至蘊着一絲不計較不追究的寬容之意,落到床上女子的耳中,卻不知怎麼,令她心中一跳,倏地繃緊了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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