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不遠處正安慰小店員的姜蓉百忙之中擡起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自家上司微微彎腰,以一種略顯别扭的動作攙扶着雙膝跪地的店老闆,兩人保持着這種類似于“給您跪了速速請起”的姿勢,雙雙僵持着一動不動。
雖然略感奇怪,當時姜大助理也沒多想,隻是理解能力優秀地意識到,兩人可能因為人群推搡而摔了跤。
店老闆還算關系不大,但上司的安危可是重中之重,姜蓉當下責任心起,卻又無法放開小店員不管,隻得沖那廂張司機喊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喊,正和一胖一瘦兩人打鬥激烈的張司機陡然加重了拳腳,原本略落下風的胖子和瘦子這下再吃不消,被三兩下揍到爬也爬不起來,然後被胳膊雙雙朝後扭着,給張司機一手一個拎了過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兩小子比想象中的硬骨頭了點,我又長久不動手拿捏不好分寸,怕拳腳太重才耽擱這麼久。”
舒展完筋骨的漢子一臉神清氣爽,末了也看清了這邊的情況,便擔心地問了聲:“小店員沒事吧?老闆沒事吧?怎麼都抱一塊兒?要我幫忙嗎?”
這一句無心之言,轉瞬打破之前的僵持。
正裝女子終于有了表情和動作,卻是一抿唇,面色緊繃地果斷松手,向後迅速退去。
她動作太突然,穿店員制服的女子沒反應過來,也就來不及調整姿勢,于是原本的跪姿一歪,這下真撲通摔倒在地了。
見對方因自己後撤太快而摔倒,正裝女子眼中滑過一絲類似懊惱的情緒,她雙手微微動了動,似又想攙扶。
不過楚芹意到底是沒這麼做,因為場中還有别人也關心着秦老闆,見她摔倒,原本被姜蓉溫言安慰的中的糯糯店員不願意了,趕緊過來抱住了坐在地上的秦姐姐。
“姐姐,嗚,疼不疼?壞人也打到你了?”小姑娘顯然沒看清前因後果,所以眼紅紅道:“他們真壞,他們還踢小貓,小貓找不到了怎麼辦?嗚嗚……”
心中再是五味雜陳堵滿情緒,此時秦橙也不得不選擇首先安撫她。
隻是,一邊輕撫着女孩頭頂輕聲勸慰時,她也努力感受着旁邊人的動向,知道對方沒立即走開,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毫無準備的意外重逢後,震驚後,也許雙方都需要留出這樣的緩沖時間。
即使這麼一點緩沖時間實際用處不大,根本無法讓人想清楚接下來該如何,未來又該如何。
之後沒多久,警察終于到了,結果還是不知哪個圍觀者在忙亂中報了警。有了路人的證明,店門前的監控,更關鍵是靠着姜大助理專業的有條不紊的證詞,事情很快得出了頭緒。
最終警察拿着證據和證詞押走了兩名找事的男青年,卻沒要求任何證人跟着,甚至讓胖子和瘦子飽嘗了一頓拳腳的張司機也沒被帶走錄個口供什麼的。
這背後自然是有盛唐的幾分作用在,就算姜蓉不親自出馬,一個電話就及時趕過來的盛唐法務部人員也不是吃幹飯的。
眼看着一切漸漸塵埃落地,始終沉默觀望着事态發展的楚總這才轉過身,欲往巷口停車處而去。
但沒等走出多遠,那腳步就是突然一頓,因為她被輕輕拉住了手。
出手的自然是秦老闆,這期間無論做什麼都一直有分心留神着對方的她,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自己若再不做一點什麼,這次,恐怕兩人就真會這樣毫無交流地錯過了。
雖然還沒想好怎麼交流才算對,但毫無交流的話,那就肯定是錯。
就算重逢本身就是一樁不該發生的錯誤,可既已重逢了,那麼就應該在錯誤的道路中,不斷地嘗試出做正确的,好的選擇。
秦橙逼迫自己微笑,逼迫自己自然,但是再怎麼努力,好巧啊怎麼是你這種混賬話,終究是說不出口的。
“如果可以的話……改天,要不一起吃頓飯吧?”她隻能這麼厚顔無恥地提議道。
對方聞言轉過頭來,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若論演戲楚芹意可能不行,但若論自我克制,沒幾個人能超得過她。
“我很忙。”所以這三個字也被她說得毫無情緒起伏,可以理解為拒絕,又可以理解為闡述客觀事實。
“沒事,我不忙,生意反正也一般,随你方便。”演戲的一方則繼續演戲,也繼續厚臉皮。
不知道是不是演得太過了,這樣随和自然的秦橙卻引來了楚總略帶審視的目光,在默然打量了她幾眼後,楚芹意終于略略點頭,卻不待秦橙高興,又道:“那……到時候再說吧。”
講完這句後,正裝女子小臂一收,輕易收回了被對方拉住的手,然後繼續邁開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目送她離去的秦橙則保持着微笑,周圍還有那麼多人看着,她得一演到底,不能彷徨,不可消沉,不得歎息。
計劃有變,那麼接下來,也許自己的存在會刺激到她,打擾到她,讓她覺得不悅,煩惱,甚至是抵觸排斥。
但一切不悅煩惱負面情緒都是短暫的,不會永遠存在,隻有一種不好的狀況會持續發展越發惡化,沒有人比秦橙更明白其中滋味。
所以無論出現多少意外變故,無論前途對自己是吉是兇,無論計劃如何調整,哪怕已不小心踏上了錯誤的道路,唯一不變的宗旨,都是設法改善她的健康。
更何況除此之外……
低頭瞧了瞧手心,那裡似乎還殘留着幾分不屬于自己的體溫,證明它剛才是真的握住了闊别數年之久的故人。
瞧着瞧着,秦橙嘴角一直定格的弧度,也漸漸流露出了幾分切切實實的暖意。
你看,活着……真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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