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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這樣一個發現,實在是運氣成分居多。
畢竟對太極啦八卦啦之類的東西,秦橙和大部分年輕人一樣,雖然稱不上陌生,卻也遠談不上熟悉。
尤其身在局中時,面對湖水,石闆路,泥土等實物,其實很難産生圖形聯想,若非種種巧合引得靈光忽然一閃,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才能看出一點點奧妙來。
即便如此,這麼個靈光一閃,這麼個看破奧妙,好像……也基本派不上什麼實際作用就是了。
工作時,秦橙曾接觸過以風水為主題的設計,所以對基本理念還算略懂,卻也不過是略懂,再深一點的知識就毫無概念了。
所以,哪怕她好運氣地發現了自己身處何種特殊環境之中,卻也不存在什麼破局破陣之類的說法,在如何擺脫困境這件事上,之前怎麼茫然,現在依舊怎麼茫然。
一定要說有什麼幫助的話,大概是……之前接二連三的不可思議現象,好歹算有了點解釋,哪怕這個解釋本身就不太科學。
對,如今秦橙已經切實意識到,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恐怕真的不太科學,挺玄妙的。
這個意識其實之前模模糊糊就有,但作為一個成年人,她早過了愛天真幻想的年齡,平時被病痛折磨得性格特别現實,對奇迹之類的詞彙頗嗤之以鼻,對脫離常理的所謂奇事奇遇,自然接受得也不快,所以一心隻想從别的角度去解釋分析。
但秦橙也不是鴕鳥,不會把頭紮進沙子裡不聽不看一個勁逃避,當種種情況擺在眼前後,她雖仍狐疑,卻也開始調整了思路。
假若無法用科學合理的方法離開,那又該怎麼辦?八卦陣什麼的,這就觸及到現代教育的盲點了啊。
被觸及知識盲點的秦橙原地休息了休息,就又一次開始到處亂逛,盼着好運氣能繼續,再讓自己發現點什麼。為此她踏遍了每一條之前沒走過的支路,正正反反嘗試着走法,甚至還圍着黑泥巴地繞了幾圈,卻怎麼也走不出個新名堂來。
終于對陸地死心後,女子探究的目光,就不可避免地又轉回到了全局最中心,那一片代表陰陽太極的圓形湖泊之中。
全場能夠探索到的地方,如今還沒去過的,隻剩下了那片淡綠水域,以及水域中的另一塊石島。
所謂太極陰陽,相輔相成,彼此對應,互為表裡,難不成真有什麼玄機在其中?
這麼考慮着,秦橙卻沒有立即下水,她先走到湖邊的水域交界處,蹲下去将兩手一左一右同時浸入到兩種水色之中,認真感受了片刻,又胡亂攪合了一下。
一厘米的距離,手感卻差異極大,兩種水色果然溫度也截然不同。而水面被攪亂時,無形分界線有過短暫的波動,墨藍淡碧漣漪陣陣,交錯蕩漾,可一旦攪動停止就又悉數回歸屬于自己的一方,從始至終沒有半點相融。
事情不能多想,一想還是忍不住犯嘀咕,冷的那邊也就算了,這邊如此水溫,湖面上愣是看不出半點異樣,空氣裡沒有一絲熱氣缭繞,也感覺不到熱度蒸騰,非要泡進水裡才知道……
搖搖頭,放棄探究的秦橙抛開雜念,最後試探着也沾了點淺水區的湖水嘗了嘗,确認這裡同樣沒什麼異常,就慢慢将身子一點點滑入了淡碧的水波裡。
這次不必争分奪秒,不必一鼓作氣,被熱度全方位包裹的身體溫暖又放松,舒适得令人隻想喟然長歎一聲,就此待着哪兒都不去了。
當然,隻是這麼想想而已。秦橙可沒閑心泡溫泉,下水之後她嘗試着在水底站穩了腳跟,就一點點往碧水中心的圓石小島挪去。
這過程,比先前在逃離深水區時的遊泳要簡單得多,但速度卻反而慢些——畢竟相對遊泳,在水中直立行走的阻力會更大,況且秦橙差不多隻有肩部以上堪堪露出水面,自然根本快不起來。
為了省力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秦橙磨磨蹭蹭向前挪了半晌,終于半泅半淌渡過了這片水域,費勁地爬上了那塊黑漆漆的大圓石。
明白了陰陽魚的構造後,對石頭的顔色她并不奇怪,于是一上去,就左摸摸右敲敲,仔細檢查起這塊黑色的和尚腦袋。
然而除了顔色截然相反外,這裡似乎與曾困住她的大白石沒任何不同,光秃圓滑,寸草不生。
摸索了半天的秦橙自然是一無所獲,她不得不暫停一下,先來處理自己又一次變得水淋淋的衣褲。
從水中一路趟過來,這衣褲自然濕得不能再濕,但因為這次是從溫度宜人的水裡起身,所以一開始并不冷,等時間稍長,身體才開始漸漸涼下來,變得不太舒服。
明白這身子有多經不起折騰,所以即使再心急,秦橙也必須騰出空來,耐着性子,一點點擰幹布料上多餘的水分。
而就在她擰完褲子,開始處理濕哒哒的睡衣時,毫無征兆地,倏爾眼前一黑,腦中一暈,身體陡然就輕飄飄失去了重量!
這種突然變故,秦橙其實并不陌生,甚至眩暈失重感也算是老朋友,所以那一刹,她以為自己不過是又一次地突發性暈厥罷了。
不曾想,這一次的暈厥卻和以往任何一次的發作都不同,不同尋常的……短暫。
似乎隻持續了那麼短短幾秒,知覺,視線,一切感官就又都恢複了運作。
秦橙還保持着盤膝而坐擰衣服的動作,知覺回來的霎時,隻覺得身下硌着什麼般很不舒服,而當視線清明後,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上。
沒有石頭,沒有湖水,沒有道路,沒有不知打哪兒一陣陣吹拂來的微風,甚至,也沒有光明。
黑漆漆的小房間中,最明顯是滴答滴答的鬧鐘聲響,唯一的玻璃窗映了外頭點點街燈,一切是熟悉的模樣。
呆坐了半晌後,秦橙試着一點點撐起身體,這才發現睡衣睡褲也都是幹燥的,柔軟的布料上半點潮氣也感受不到,哪裡有剛才一擰就直淌水的凄慘模樣。
……是做夢?第一反應是免不了的疑惑,女子遲疑地扶着額頭,一點點轉動視線,借窗外幽光打量了一下周圍,再看看自身。
幽光之下,鬧鐘邊的兩個信封還在原位,桌上擱着隻剩一點水的玻璃杯,幾個空掉的藥瓶淩亂地倒在它周圍,原本好好的背包側翻在櫃腳邊,裡面東西掉了一地,正被自己踩在腳下……雖然說這些小雜物灑落在黑暗中混成一片,亂七八糟的不太能具體分辨,但從其中蜿蜒而出的一條深色細流,依舊勉強可見。
秦橙稍有遲疑,最後還是彎下腰,伸手觸了觸那黏黏糊糊泛着血腥味的液體,卻意外發現指尖濡潤,竟是完全沒凝結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