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也是足夠幸運,大約撲騰了十幾分鐘,快被凍成冰棍的人終于把自己從水面扔到了地面上。
說起來,這具破敗的身體在如此折騰之下居然沒有發病抗議,其實也算是一種奇迹吧……
秦橙一邊胡亂發散着思維,一邊死魚般倒在岸邊急促喘氣,胸口憋悶得快要爆炸,這番體力消耗實在太大,幾乎令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暈厥過去。
幸虧實際情況并沒那麼糟糕,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後,女子總算能慢慢站起身,一邊擰着衣褲上的水,一邊觀察起了四周。
在湖上的時候瞧不太真切,如今再細一打量,不僅身後的湖泊像是公園裡的人工湖,這湖畔也有點像公園裡的模樣,至少……明顯有人工布局的痕迹。
遠的不說,腳下地面就十分平整,嚴絲合縫地鋪着大塊大塊的石闆……應該是石闆吧,雖然和常見的大理石闆之類有點區别,但看起來材質還不錯,之前上岸時被水淋淋打濕的地面,之後水漬很快就消失了。
再舉目四望,這石闆應該是環繞着整個湖岸鋪就的道路,而以環湖路為中心,每隔一段距離又會從中岔一條稍小的分支路,支路向着各自的方向直線伸展開去,不知道通往哪裡。
對,不知道通往哪裡,水面的霧氣是散開了,地面的霧氣卻依舊有,每條直路的盡頭似乎都隐在白茫茫中,阻隔了視線。
不過目前秦橙也無心探究那許多,岸邊空氣雖然不冷,但身上寒意尤存,加之體力消耗巨大,如今最迫切的是找個地方休整,最好能順便搞清楚此地何地。
所以四下張望還是沒能發現任何人影後,她隻稍稍沉吟了一下,就随意選了條最近的支路,果斷沿着道路走了下去。
既然有路,那必定是通往什麼地方的,大霧雖能遮擋視線,卻擋不住人,霧氣再怎麼濃,沿着路直走還能走丢了不成?
事實也正如秦橙所料那般,邁步踏入白霧後沒有任何異常情況,霧是濕潤了些,但她本就是全身濕着,也無所謂。而再怎麼朦胧不清,三五步的距離還是看得到的,腳下的石闆路也不可能踩偏半點。
秦橙不急不躁前行着,做好了這樣走上一陣子的心理準備,誰知才在白茫茫中行進約莫兩三分鐘,忽然眼前一亮,竟然一個跨步脫離了濃霧,走了出來!
視線倏爾清明時,她也頗振奮了一下,然而就在下一秒,眼前景象卻讓她愣怔地站在了原地。
脫離霧氣後,眼前景象其實不算什麼奇特,腳下小路筆直向前,最終通往的,是一個圓形的不大不小的人工湖。
愣怔了幾分鐘後,秦橙狐疑地走回湖邊,再三觀察之下,終于确認了這并非什麼類似景色,而确确實實就是之前的湖——雖然自己濕淋淋上岸的位置水漬都差不多消失了,但難免還是有點痕迹的。
另一點挺詭異的是,離開霧氣後通往湖泊的道路,并不是她之前選擇離開時走的那條道路,從方位看,這一進一出的兩條支路甚至不是相鄰的。
這又算怎麼回事?難不成這些支路其實也都是環形設計?是彼此相通相連的?
要解決疑惑很簡單,反正也沒幾步,秦橙立即回頭,又從第二條支路逆向折返了回去。
然而事實證明,情況并不是那麼簡單又科學的。從第二條路折返,逆向再穿過霧氣,卻并沒有回到第一條路,而是出現在了偏差更大的第三條支路上,這條道路筆直對着的湖泊水面呈淡綠色,正是之前從另一個方位遙遙眺望的淺水區。
不死心地反複試了幾次,皆是如此,沒有任何規律和邏輯可言,氣喘籲籲的女子最後終于放棄,頹然坐在岸邊的環湖路上,頭痛萬分地揉起了太陽穴。
這麼折騰下來,身上倒是暖和了些,秦橙揉了一會兒發脹的腦袋,索性改坐為躺,倒在石闆上不再動彈,打算養精蓄銳一下。
說起來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之前睡過一覺,起碼幾個小時應該有吧,卻不覺得餓,好在也沒怎麼發病……
其實不僅是饑餓感,之前吞了那麼多藥,記得藥性明明發作了,可如今身體似乎沒受半點影響,對了,意外導緻的傷口也沒了……
這個鬼地方自己又是怎麼來的?被棄屍?棄屍不太可能,那是自殺不是謀殺,誰會費勁巴拉地把人搬出來悄悄丢外頭?而且找的地方還那麼怪,鬼打牆般走不出去……
身體是暫時歇息了,可頭腦卻仍在不由自主運作着,思緒繁複的後果是原本好些的腦袋又一跳一跳疼起來,女子不得不又揉揉太陽穴,随後翻身往湖邊挪去,打算捧一把冰涼的湖水來洗洗臉,提神醒腦一下。
可當把雙手浸入漣漪微漾的湖水後,她的瞳孔就微微一縮,再劃拉了幾下水,面色霎時又古怪了幾分。
因為之前反複試路的緣故,秦橙目前所在的自然不是最初上岸的位置。她此刻身處淺水區湖畔,湖中水色微碧,如同一杯新泡的綠茶,透過清淩淩的湖水甚至可以隐隐見到湖底的白色砂石,眺之心曠神怡,與先前困住她的墨藍水域截然不同。
然而再如何截然不同,到底也是同一個湖,秦橙本以為隻是深淺不同導緻感受不同,卻萬萬沒想到,竟會連水溫都迥然相異!
沒錯,手浸入才發現,兩處水溫是不同的,這碧水絕非先前經曆的冰寒刺骨,非但不刺骨,甚至于……它是熱的!
一連串狀況,很難說哪個比哪個更不科學,秦橙的眉頭簡直越蹙越深。雖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她也知道有所謂的分層湖,但那都是水壓密度導緻的上下分,怎麼可能是切大餅般的左右分?況且兩者水溫差距如此之大,冷的差不多是冰水,而熱的幾乎可以當溫泉!
實在太難以置信,所以秦橙忍不住起身,沿着湖畔道路匆匆前行,快步向最初的墨藍水域繞去,想要再次确認一下情況,沒準是整個湖水的溫度都變化了呢?
然而,不用走到最初的地方,這個推測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幾分鐘後,秦橙再次停下了腳步,她眼前的湖畔,正是兩種水域分界的位置。
一深一淺,墨藍淡碧,仿佛被無形之物分割開般,分割線蜿蜒綿延,卻始終泾渭分明,就好似……陰陽兩隔。
等等,陰陽?望着湖水的秦橙蓦地心頭突突一跳,立即回頭,看向身後那大片原本被自己忽略掉的事物。
湖畔有環湖路和支路,那麼路與路之間顯然不可能是真空的,之前早就看在眼裡,卻一直沒放在心上的,是道路兩邊一個個規劃整齊的花壇。
其實說花壇并不十分貼切,因為那一片片的區域既沒花也沒壇,更像是規整好了卻沒使用的花園綠化帶,一塊塊大小不等的方塊地裡隻有黑黝黝的泥土袒露着,上面連一絲絲綠也看不見。
這樣的泥土帶太平平無奇,所以秦橙一直都視而不見,但如今心有所感之下,再回頭看,她卻隐隐似看出了什麼端倪。
若濃霧内的情況不算,這樣的綠化帶共有八個大區域,每一個都位于兩條支路之間,也是環繞整個圓湖的格局。而大區域裡的泥地又被劃分成三排小區域,都是方方正正的,不過有些長,有些短,不盡相同。
原本覺得是為美觀而做的布局,此刻秦橙卻是越看越詫異,眼中的思慮也越發濃重,口中更是計算什麼般念念有詞。
她慢慢看着,走着,喃喃着,幾乎繞着湖畔緩緩走了一圈,然後又回到了原點。
“短短長,為震……長長短,為巽……長短長,為離……”
女子轉頭,再次望向那泾渭分明的湖水,以及湖水左右兩端對稱凸出水面的圓石小島:“……陰陽魚。”
“這是……”秦橙蹙眉抿唇,似有所悟:“太極八卦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