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低頭一笑:“你這個小丫頭,倒是鬼精的很。”
“既知我目的,還一人來赴約。是對自己太自信了呢,還是對我太不自信了?”說罷,面具男迅速抽出腰間長劍,直沖郗道茂的面門而來。
“糟了!”郗道茂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給自己拖延的機會,直接向自己發起了進攻。
郗道茂先退了幾步,下腰躲過一劍。而後抽出自己腰間的軟劍,對上了他的招式。
“你果然會武。”面具男試出郗道茂的實力後,竟有一絲的得意。
郗道茂一邊招架他的攻擊一邊回道:“不敢當。”
她輕身旋轉一圈,紅色的裙擺揚起一陣雪,揮在了面具男眼前。待他撥開雪霧,郗道茂已經跑出了好幾步。
他怎能輕易放她走,快步追上,拉住了她的發帶。
重重一扯,發帶順着發間滑下,郗道茂回頭時,頭發已盡數散開。
“你們燕國都是這樣的登徒子嗎?”郗道茂惱了,轉換劍的方向,直直沖着他刺去。
面具男察覺到她發了怒,招架劍時更加仔細了。
“若不是兩國交戰,我倒真想同你交個朋友。”面具男笑着擋下郗道茂幾招,嘴上還不忘開玩笑道。
“誰要同你交朋友!”郗道茂的攻勢更加猛了。
“别生氣嘛,就是開個玩笑。”面具男的眼神也逐漸認真起來,“你父親要帶兵攻打我國,就憑這一點,你我注定要站在對立面。”
“可你為郗家,我為慕容家。你我不過是家族之争的犧牲品罷了。”說罷,面具男無心同她過招,一招挑下郗道茂的軟劍,握在了自己手中。
下一秒,他的手臂控住了郗道茂的肩膀。
“放開!”被控制住的郗道茂大怒。
面具男剛要開口,便看到林間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飛向了自己的方向。來人皆手持長劍,劍端直指他的眉心。
“阿兄!”郗道茂拖了這麼久,終于等到了郗恢。
隻是,王獻之竟然也出現在了這裡。
郗恢眉頭緊蹙,語調中充滿了憤怒:“放開我妹妹,有什麼事沖着我來。”
面具男玩味地笑了笑:“來得倒是快。”
王獻之看着那樣鋒利的刀劍抵着郗道茂脖頸,雙手緊緊握拳,生怕對方控制不好力度會傷到郗道茂。
“你想要什麼?”王獻之問道。
面具男卻看向了郗恢:“我想要什麼,郗郎君不會不知道吧?”
郗恢看了眼郗道茂,眼睛緊緊的閉上。待他再度睜開時,已經答應了面具男的要求:“好。”
面具男并不相信郗恢會真的答應,拖着郗道茂向後兩步,對郗恢道:“你我之間沒什麼信譽可言,我隻奉行一手交人,一手交物。郗郎君若是想換回妹妹,就請先回府取東西吧。”
郗恢死死咬着牙根:“在我回來之前,你不得傷害她。”
“這是自然。”面具男答應道,随即便收起長劍,以手抵着郗道茂的脖頸。
“不要掐她!”王獻之急得吼了一聲。
面具男輕笑,湊到郗道茂耳邊道:“你的這位心上人,倒是緊張你。”
郗道茂瞪了他一眼,沒想到自己實力到底略遜一籌,真讓他鑽了空子控住了自己。但她并非坐以待斃之徒,見脖頸上的手松了,立刻以手肘痛擊了面具男的腹部。
他向後傾去,卻在倒下的前夕抓住了郗道茂的腰帶。而就在此時,四人腳下突然劇烈震動了起來,面具男就這樣拉着郗道茂直直掉了下去。
眼前驟然漆黑一片,郗道茂覺得剛剛自己腳下就像開了一道門一般,之後,四人便紛紛墜入深淵。
“救命!”她呼喊之時,察覺到自己腰上被一道力量拖住。而後,他們重重摔在了地上。
半刻鐘後,郗道茂被手臂的疼痛催醒,察覺到自己背部有一條手臂,順着手臂看過去,便見面具男倒在自己旁邊,雙目緊閉着。
她艱難地坐起來,想要去尋郗恢和王獻之。誰料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扣住,面具男亦在此時醒了過來。
“别想跑。”他手掌扣在郗道茂肩頭,扶着她爬了起來。
而後,他伸手将郗道茂拉起,手攥着她的右臂,帶她向前走了兩步。
郗道茂見狀,立刻呼救道:“阿兄!官奴!”
漆黑之中,未有人回應她。
“阿兄!”她又喚了一聲,嘴立刻被面具男捂住。
“别出聲,此處漆黑一片,難保不會有危險。”
郗道茂不服:“最大的危險不就是你嗎?”
面具男語塞:一定程度上講,确實是這樣。
郗道茂再次呼救,這一次回應她的是一道女聲:“容娘?是你嗎?”
“是我!”郗道茂立刻辨識出聲音的來源是庾昭。她急忙向前跑了兩步,卻不料一把被面具男拉進了一個黑暗的洞穴裡。
她的嘴被一隻帶着血腥氣的手捂住:“别出聲,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安全。”
郗道茂瞪他一眼,擡腿就要踹他,卻不料自己的腿也被制服住了。
“放開!”她含糊不清地喊道。
面具男卻示意她噤聲,待庾昭找了一圈離開,他才松開郗道茂。
郗道茂見狀立刻要跑,面具男又伸手擋在了她身前:“你可知這是哪裡?”
郗道茂不解:“不知。”
面具男擡手指向牆壁。
郗道茂順着看過去,發現上面雕刻着一隻玄鳥。
“玄鳥?”郗道茂呢喃道,随即她又轉頭看向面具男。記得曾聽父親提起過,慕容氏的圖騰便是玄鳥。
面具男點點頭:“這是我慕容先祖留下的。”
他沒有告訴郗道茂,這裡的地宮,藏着慕容氏的鎮族之寶——蒼梧劍。傳聞得此劍者,可保家族萬年。當年慕容氏因戰亂流亡各處,其中一支便潛進會稽。本想在此地安居,卻不料仇家追殺至此。滅族之前,他們合力修建了整個地宮,将鎮族之寶埋在山中,隻待慕容後人掘出。
若能尋到此劍,或許便不需要郗昙手中的軍陣圖了。
想到此,面具男看向郗道茂的神情柔和了些許。原本,他也不願對一個小丫頭下手,此時正巧有了别的良方,自己也能不那麼愧疚。
“此處機關重重,你若硬闖,怕是要将命丢在這裡了。”面具男恐吓道。
其實這裡面隻是黑了些,除卻埋葬蒼梧劍的宮穴外有幾道機關,旁的宮室盡是慕容氏藏的财寶,最深處,祖先曾發掘出一座金礦,隻是迫于戰亂,最終沒能将這些金子帶走。他本為郗道茂而來,卻不想在此能收獲意外之喜。轉念一想,謝家将山莊建在這座山前,恐也是發現了這裡。現在的關鍵,是要趕在晉人之前拿到蒼梧劍。
面具男環顧四周,指向前方:“從這裡走。”
郗道茂卻半信半疑:“我為何要信你?”
面具男冷笑:“除了我,你還能相信誰呢?”
郗道茂挑眉:“信我自己。”
說罷,她轉頭走向面具男所指的相反方向。
面具男輕笑,卻跟上了她的腳步。二人穿過洞穴,視線驟然開闊,裡面似一個天然溶洞一般,有潺潺流水從旁邊流過。
就在前方,一團火光的燃起讓郗道茂重拾了希望。她趁着面具男不注意,忽然拼命向前方跑去。
面具男沒想到她反應如此之快,才要伸手去抓她,卻隻感受到郗道茂的衣袖輕柔地劃過他掌心。
就在郗道茂向前跑去之時,一道白影迅速沖出來,攬着郗道茂的腰身将她放在了自己身後。
“官奴!”郗道茂大喜。
王獻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而後便冷冷地看向面具男。
面具男已有了新的目标,此時并不執着于搶奪郗道茂。恰逢王獻之出現,他料想郗道茂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坦然一笑,在王獻之未開口前便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王獻之不欲去追,轉頭先問起郗道茂的傷勢:“剛剛驟然掉到此處,你可有受傷?”
郗道茂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沒察覺到疼痛。想起自己摔下來時,腰下墊着面具男的手臂,大概是他替自己擋了一下。
“我無事,你呢?”
王獻之的後背隐隐作痛,但他卻沒有說出來:“我也還好。”
“郗恢在前面尋你,我們去與他彙合吧!”他指向火光處。
郗道茂點頭,剛要擡腳,就見王獻之伸出了手:“此處坎坷難行,小心腳下。”
郗道茂遲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臂。
王獻之便撐着手臂,牽引着郗道茂走過了最狹窄的一段路。待前方稍稍平坦些後,她便看到了郗恢和謝道粲。
“阿兄!阿粲!”郗道茂激動地喊道。
謝道粲小跑着向她而來,郗恢緊随其後,眉宇間終于松開了些。
“你怎麼也在這?”郗道茂疑惑地問道。
謝道粲歎了一口氣:“晨起聽聞流民攻到山莊門口了,長姊擔心女眷安全,特帶我們躲到了這裡。”
郗道茂卻對這個答案有些狐疑,昨夜聽聞各家郎君帶着府兵入了山莊,這些軍備還不夠抵禦流民亂?若真這麼危險,恐怕會稽危矣。
“其他人呢?”郗道茂未說出自己的疑惑,轉移話題道。
“都在那邊。”謝道粲指向水流盡頭。
郗道茂便随着她往衆人處走。王獻之與郗恢走在她們身後,彼此對視一眼,都很好奇謝家這局棋。
謝道粲心中也萬分不安。今日之事,處處透着蹊跷,但她去問長姊和三哥,他們都諱莫如深,不肯對自己說實話。如今面對郗道茂,謝道粲也覺愧疚。一方是家族,一方是摯友,她夾在中間,寸步難行。
索性郗道茂并未為難她,仍向從前一般與自己并肩走着。
“小心腳下。”郗道茂一邊叮囑着,一邊握緊了她的手。
謝道粲感激地看向郗道茂,但後者忙着看路,并未察覺到她的目光。
衆人彙合後,終于有人問出了大家的疑惑。庾昭的兄長庾楷視線掃過大家,最終停留在謝道韫身上:“謝家女郎步步為營将我們誘到此處,恐怕并非為了躲避流民亂吧?”
庾楷他們是在謝道韫的指揮下走入地宮的,看着入地宮時繁雜的步驟,衆人恐也明白這裡并非隻是謝家安排的避難地。
謝道韫聞言一笑:“諸位,謎底就要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