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的聞野又從書包裡掏出一盒巧克力，比昨天的更大更多。

他不明白，謝昭那豆芽菜一般的小身闆每天背這麼多吃的上學校是為什麼，鍛煉身體嗎？

也沒看他吃幾口，小貓一樣的食量，孟得遠炫完一盒餅幹，謝昭還在那啃他那根綠香蕉。

聞野摸摸自己的肚子，還有點漲，他今天吃的零食也太多了。

程家耀下班回家，剛一進門看見的就是茶幾上高高摞起的巧克力積木塔。

聞野蹲在沙發和茶幾的空隙裡，眼神亮晶晶地又把巧克力一塊一塊收回盒子，而他本人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看起來可憐得緊。

這孩子是在學校沒吃飽嗎？可是陳老師說他吃飯吃的很香。

這眼睛都快掉巧克力上去了。

程家耀眉心微不可查地一皺，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是好朋友送的禮物舍不得吃，拿出來仔細欣賞。

還怪可愛的。

孟萊是全職家庭主婦，端着盤子出來時看見的就是老公盯兒子，兒子盯巧克力的奇特畫面。

“怎麼都幹坐着，過來準備吃飯了。”孟萊出聲打斷這對還在磨合中的父子的沉思者形态，溫溫柔笑道：“今晚有紅燒排骨！”

聞野眼睛一亮！

**

聞野眼睛不亮了。

下午在幼兒園吃了太多零食，他小小的胃再也塞不下這美味排骨了。

聞野有點想哭。

他現在可算知道什麼叫一時嘴饞誤晚餐。

孟萊見他吃了兩塊就放下筷子，不免有些擔心，要知道剛來家裡的時候聞野可是把這道菜吃到肚子撐。

這飯也沒吃幾口......

“身體不舒服嗎小野？”孟萊夾起一塊排骨猶豫半天還是放到了程家耀碗裡，同時在餐桌下踢了踢丈夫的腿，用眼神示意——

你快看看。

聞野适時擡頭，和程家耀四目相對。

聞野：“......”

嗯？為什麼看他？

他剛剛沉浸在紅燒排骨隻能吃兩塊的悲痛中，故而沒有聽到餐桌上養母的話。

聞野下意識伸手在嘴邊摸了一圈，沒有米粒沾着啊。

“小野，”片刻後，程家耀放下筷子，神色像是做了什麼分分鐘五百萬上下的重要決定般鄭重。

“你在學校是不是受欺負了？”

他說得很認真，就連當事人都愣了一下。

聞野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話題跳得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殊不知程家耀因為他這幅樣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旁的孟萊也放下筷子，臉色凝重。

他們在八月份辦完手續正式領養了尚在孤兒院裡玩泥巴的小豆丁聞野。

相處了大半個月後遇上九月份開學，綜合考慮之下送聞野去了這所他們所認為的無論是環境還是人文都最好的幼兒園。

如今看來，考慮得可能還是不夠。

“小野，你喜歡這個學校嗎？”程家耀又換了個問法，“老師，還有同學，小野喜歡他們嗎？”

“喜歡啊。”聞野更懵了這走的是個什麼路子？

反應過來程家夫婦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誤解了什麼，聞野坐直身子，調動他成年人的思維把最近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講了一遍。

“同學們都特别可愛，大家每天都在一起玩，捉迷藏，畫畫，還有給小樹澆水。”

“老師也特别好，陳老師會給我們蓋被子，會給我們吃糖，還會教我們唱歌，我也學了。”

聞野說得很歡，和剛從孤兒院裡出來時的孤僻模樣完全不同。

程家耀心裡松下一點，但還是有些疑惑，這邊孟萊替他問出了心裡話。

“可是小野之前怎麼都沒有和我們說過？”孟萊盯着這個自己親手抱上車帶回家的孩子，聲音輕輕地，像羽毛般拂過聞野的耳朵，又像有魔力的魔法棒，霎時間定住他的全部動作。

“小野最近很開心，爸爸媽媽都感覺到了。”

可是是從這幾天開始。

“小野昨天帶回來同學給的糖，說很喜歡。”

可是前面兩個月你甚至沒有提起過同班同學。

“小野，你想和爸爸媽媽說說幼兒園發生的事嗎？”

聞野抿了抿唇，一時間有點沉默。

重生以來的半年，他好像隻顧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今時不同往日，這裡還有關心自己的人。

孟萊夾起一塊排骨放進聞野面前的小碗，“沒關系，爸爸媽媽聽你說。”

聞野盯着那塊裹滿醬汁、小火炖煮的幾個小時的排骨，眼前忽然浮現出另一個畫面。

與程家夫妻初見的那天天氣陰着，小雨淅淅瀝瀝。天空是灰色的，樹是灰色的，孤兒院的大門也是灰色的。

程家耀和孟萊從大門處走近，而後蹲下身，送給聞野一個此生不忘的見面禮。

那是一隻對四歲小孩來說過于巨大的透明琉璃兔子。

栩栩如生，漂亮精貴得像小女孩點燃火柴後看見的溫暖爐火。

于是聞野說好。

**

謝昭吃完飯便跑到沙發上窩着，鞋子蹬在地上，歪七扭八。

謝昭看了兩秒，伸出一條腿給它移得闆正，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

白日裡聞野的話讓謝昭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