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唐突了,給我一些時間可好?”桃應紅怔怔望進謝禮的眼睛裡,面上紅暈翻滾。她的食指随着謝禮的轉身貼在腰帶正中央,雲紋鳥獸紋樣壞繞在她指尖。
謝禮眸光閃爍:“需要多久?”
桃應紅避開他的眼睛:“不知道。”
“好。”
飛出縣令府高牆,桃應紅一個踉跄險些跪倒在地。她用劍撐起身體,肌肉仍止不住的顫抖。如今的狀況是,她知道了謝禮的心意、也答應他了?不,不對,是自己說要時間。
眼下陰謀詭谲,春城背後不知有何人在默默注視。實在不是談及兒女情長之時,何況謝禮他——他總是要走的。
許是三年五載之後,也許就是明天。她知曉謝禮是高門貴胄,京城是他的家,而她自己離不開春城。奇怪,桃應紅盯着石縫中成群的螞蟻,暗自感慨,明明從前自己還起過把他擄回去做壓寨夫君,為何此刻卻是躊躇?
春山幫大當家,從來不是如此優柔寡斷之人。
冬日陰沉,小雨淅淅瀝瀝,砸在她的臉上,卻不覺冰涼。一屠夫路過此地,忙放下手中的刀具,将傘遞到桃應紅手上。
“紅姑娘,你拿着傘,别淋雨。”他憨厚地笑着,大闆牙漏在外邊兒。
桃應紅推脫道:“不用——”那屠夫堅持道:“您和謝大人為我們孩子解決了上學難題,這點傘算什麼。”
他說完挑起刀具大步奔跑起來,桃應紅眼前卻劃過謝禮的身影。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何時将他放在心上的——是某一日二人閑談之時,他說為國為民時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
上元佳節,春城内人潮湧動,村子孩童相互追逐,大人們盛好元宵,熱鬧至極。隻是金秋村,卻是一片死寂。
桃應紅在村口處下馬,隻見家家戶戶都閉着門,炊煙偶爾升起幾縷。若打一個村莊,竟然一點兒聲響都不曾出現。
走了幾裡路,桃應紅停住腳步。路盡頭一布衣打扮的人挑着擔子向她走來,在那人未看見自己之時桃應紅閃身躲進一家農舍中。
雖是景朝人打扮,細看卻不是景朝人。等了片刻,那人進到一家院子,門打開後一花白老頭探頭看了片刻,招手讓人進來。
是裡正。桃應紅蹲在茅草之下,片刻之後挑擔的人出來,而筐中顯然是空的。她跟上那人,金秋村位于山坳之中,此時雖是冬季,所幸遮擋之物還算勉強。
“這些已經完成,效果很好。”挑擔的人低聲說道,透過石頭之間的縫隙,桃應紅看到他對面的人,是溫吞。
溫吞穿着一身景朝服飾,目光中滿是狠毒。他轉了轉手腕,吩咐下去:“收拾收拾,我們撤出去。”
“為何?”
“不知道,達瓦說的。說是柳州有貴客,那裡原材料多。”溫吞說道,一起與身旁的人搬着袋裝的東西。
“那春山幫大當家怎麼辦?”
溫吞無所謂道:“不重要,達瓦說不用管。哎,隻是可惜我殺不了那個謝禮,真是可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所有的貨物被運上馬車。他們順着山間滿是雜草的小路,揚長而去。無人注意在他們走後,一女子拾起散落的藥草,目光沉了又沉。
山間忽然起霧,她隻得扶着樹木回到金秋村。霧氣濃重,隐隐約約之間,她聽到一陣哭聲,尖細卻不真切,她循着哭聲來到一間農舍。
"娘,不要吃了。"
“娘——”
此間屋舍房門緊閉,桃應紅看向四周,借着略高的茅草輕輕落在屋頂。高出寒風強勁,差點将她拍倒。她屏息凝神,扒開屋頂向下看着。
屋中是一女子和兩個小孩,那女子拿着一根煙鬥似的東西放在鼻間,每每聞一口神情陶醉。房屋左邊是馊掉的飯菜,柴火多是短而小堆在牆角,大點的孩子費勁點起燭火燒飯,小的在一旁哭鬧。
那女子卻渾然不覺,半晌踩放下煙鬥,結果大孩子手中的湯勺做起飯來。而後輕輕哄着:“别哭,這是好東西。等我把家裡的東西買了賺錢給你們吃。”
頭頂上寒風吹過,那女子疑惑擡頭,屋頂一切照舊。
桃應紅深深呼吸,緩解因寒冷而僵硬的四肢。天邊太陽破雲而出,霧氣漸漸散去,她悄然回到村口,駕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