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童子握住比他高出一截的法棍，插入了許願池，随後開始繞池旋走。霎那間，許願池四周布滿了身披鬥篷的啼笑童子，一個疊着一個，分不出哪一個是真身。

玉庭樹葉的香氣漸漸彌漫了開來。

許願池邊的啼笑童子一個個消失，最終隻剩了一個。

啼笑童子肩扛法棍，霸氣十足地往許願池一指：“姐姐，這一池子錢币給你玩。”

他身後，一筐玉庭樹葉已化作一層粘稠的葉汁，與池中錢币攪合在了一起。

“厲害厲害！”何歡兒拍起了巴掌，又把眼一眯，“童子，你幫姐姐打飛蟲好不好？看你是不是打得準？”

小童岔開兩條小短腿彈了好幾下，興奮地叫道：“好呀，好呀！我在洞裡打死過好多飛蛾，侯爺都誇我打得準呢！”

“鑰匙打得準，日後姐姐請你吃胡餅！”

“真的？幾個？”

“想吃多少，有多少！”

何歡兒撈起一把沾着綠汁的古錢币，對着猛撲過來的女屍，一口氣扔出去十來枚，射偏了一兩個，其餘盡數丢進了她們大張的嘴巴。

着了玉庭樹錢的女屍很快抽搐倒地，口中飛出了黑蛾子，像一件徹底壞掉的樂器，再發不出任何聲響。啼笑童子雙手緊握長棍，照準蛾子上下騰跳，棍子揮得連影子都不見。

他收棍落地，地上隻餘一堆碎翅，數道血痕。

又有幾團亂音怪響湊到了近前，何歡兒如法炮制，順利地把剩下的女屍也變成了啞器。啼笑童子樂不可支，玩耍間便滅掉了最後幾隻蠱蛾。

何歡兒看着一地屍體，惋惜地說：“好端端的女子，平白無故慘死在這裡，可惜了……”

“可惜什麼？全怪她們腦子笨！”啼笑童子童言可怖。

“童子，你這話要是被侯爺聽去，他多半會惱的。”

“我說的是真話，又沒有罵人，侯爺為什麼要惱？我罵偷镯子的那二人是母狗，侯爺也不生氣，還哈哈大笑呢！”啼笑童子眨巴着一雙明澈的童眸，仰面盯着她。

雖活了百年，小童還是小童。

何歡兒不知該怎麼向他解釋這中間的不同，隻好歎息着搖了搖頭。

她問：“童子，你不是下山去了，為什麼會在土坡那裡？”

“侯爺交代的事，我都辦好了，便上來玩。”

“什麼事情？”

“在鬧鬼的殿裡放上幾大壇酒，還有，叫王五帶人在殿裡等着。”啼笑童子撅起了小嘴，“那個鬼殿到處是骨頭，一點也不好玩，我便上來找侯爺。侯爺讓我去幫姐姐打屍體，這個好玩，我喜歡，嘿嘿。”

“酒？是仙人倒？”

“嗯！侯爺的酒坊隻有這一種酒。”

看樣子，皇甫餘事先已猜到霓裳會利用活屍做最後一搏，于是一早安排下了克制活屍之物。要不然，隻憑神劍門兩位劍修，追殺滿山亂竄的大群活屍，還要做到無一條無漏網之魚，恐怕也力不從心。

“還是侯爺想得周全。活得長，就是不一樣。”

“姐姐，侯爺聽到你這句話，一定會急，哈哈哈……”

何歡兒一時興起，戲谑道：“說的是呢，童子爺爺。”

聽了這一聲“爺爺”，啼笑童子蹦起足有三尺，大笑不止。“我叫你姐姐，你叫我爺爺，好得很！好得很！”

何歡兒撓着臉，笑兮兮說了句：“小的想當爺爺，老的想當年輕小生，也算是人各有志了。”

啼笑童子安靜下來，盯了她一會兒，認真地問：“姐姐，你臉上為什麼長了那麼多青色大麻子？看起來真的好醜呀。”

何歡兒隻覺當頭挨了一棒，剛想教教這個百歲老孩子人情世故，又聽小童說道：“醜也沒關系的，姐姐！我喜歡你，你是個好人。”

這下子，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知不覺使出了絕技之一——顔藝。

“哈哈哈……”啼笑童子頓時笑倒在地，捂着肚子滾來滾去，“姐姐，你的臉……笑死人……哈哈哈……”

突然間，他止住笑聲，手指天空大喊一聲：“啊，吃人的大鳥來了！”

何歡兒擡頭觀望，果然，黑壓壓的雲層中，兩隻秃鹫如利箭一般俯沖而下，雙翅一展更是大得駭人。它們發出兇狠的戾鳴，張開巨爪直撲地上的女屍。

“童兒！護住屍體——”從祭台一邊傳來皇甫餘焦急的喊聲。

啼笑童子聽命，晃着手中長棍，沖過去對着兩隻大鳥便是一頓猛棍，不分上下左右四處出擊，口中叫罵不絕：“打死你！打死你！壞鳥！臭鳥！笨鳥！”

何歡兒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那猛禽兇悍淩利，尤其是一雙血紅的眼睛，仿佛來自陰森慘酷的地府。

很快，其中一隻秃鹫被激怒了，挺着又尖又長的鳥喙去啄啼笑童子。何歡兒趕緊扔出兩枚錢币，打在了秃鹫的兩隻眼睛上。

不出意外，她也成了血眼秃鹫的眼中釘。

她吓得兩腿發軟，為求活命，跳進許願池，朝秃鹫撒起了“錢雨”。

一女一童大戰吃人秃鹫，場面甚是驚心動魄，然而，終是漸漸落了下風。

幸好，皇甫餘及時趕到，展開折扇猛扇了幾下，卷起一陣狂風，将捕食的秃鹫趕回了天上。

“咳咳……”皇甫餘體力不支，撲倒于地。

何歡兒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道：“侯爺，你對這些女子真是有心了。”。

“在下……保不住她們的性命，至少……也要為她們留一個全屍。”

皇甫餘平複了一下氣息，又道：“這半年來，山障裡邪氣日盛，沒想到野獸猛禽都兇惡到了這般地步。”

“就是呢！”啼笑童子倚着棍子望着天，随意地挖着鼻孔，“以前，我隻要一拿出棍子，這些大鳥就被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