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皇甫餘此問,李秀秀不解地問道:“侯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下一旦走火入魔,必須吃下活人血肉才能複原人形。不過,憑在下所見,各位皆全須全尾……故有此一問。”
何歡兒咧唇一笑,高聲道:“侯爺,你這回由魔相變回人相,要感謝的人應是我何歡兒。”
皇甫餘愣住了,滿腹狐疑地打量着她。
“侯爺,你忘啦?”她無比自豪地揚起下巴,搓了下鼻尖,“小女子百邪不侵,能吓退烏團,不僅如此,小女子這一身血肉,專克妖魔,隻一口,便能将妖魔打回原形!”
郝龍陽的嘴幾乎撇到了後腦勺,輕蔑地哼了一聲。“一隻毒蠍子!”
“郝劍師,你這是在嫉妒小女子嗎?”
郝龍陽差點蹦起來,鳳目倒豎,大聲嚷道:“本劍師出身貴門,堂堂神劍仙門的護鼎劍師!威名赫赫,何等風光!你出自騷浪賤門春宮門,臭名昭著,正派人士見了你都得捂鼻子繞行!”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傲然一句“本劍師”,又指指何歡兒,鄙夷一聲“醜賤人”,末了狠狠呸了一口“嫉妒你個鬼!”
何歡兒将他的一番話當成耳旁風,嘻嘻一笑。“嫉妒就直說嘛!人之常情,不丢人。”
郝龍陽忍無可忍,終是罵出一句有失身份的話來:“放屁!”
顧子甯撓了撓耳朵,道:“師叔,你身為門中四大劍師之一,自當謹言慎行,怎能以污言穢語罵人?而且還是一位姑娘。”
“姑娘?她相貌醜陋,言語尖酸,總是一臉色相盯着少主看個不停,哪裡有一點姑娘的樣子?”
“郝劍師,這便是你的偏頗之見了!”何歡兒反唇相譏,“小女子乃是如假包換的女兒身,凡女子應有之物一樣不缺,自然是姑娘。至于容貌言行,男女老幼皆因人而異,哪有什麼一定之規?”
“這……”郝龍陽張口欲辨,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何歡兒又笑着望向了顧子甯。“小弟雖是一番好意,不過,姐姐并不覺得,身為女子就理應處處受到呵護禮遇。郝劍師方才粗言罵人固然無禮,但那是他一以貫之的待人之道,我無意計較,要是聽不順耳,自然會罵回去。可是,他若出手打人則另當别論,姐姐我必定大呼小叫,告他恃強淩弱,毀他一世英名!”
皇甫餘朗聲大笑,隻笑了一聲便引來了一陣劇烈咳喘,李秀秀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姑娘……咳咳……見……咳咳……見識不……不俗……哈哈……算……算得一……奇……奇女子……”
他好半天才平息下來,目光在顧子期和何歡兒之間遊移了片刻,泯然而笑。
“在下适才神志昏亂,狂性大發,與在下交手之人必是子期,而姑娘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護住了子期,不知在下猜對了沒有?”
何歡兒把嘴一扁,道:“可惜,小女子為神劍門少主舍生忘死,卻無一人開口道謝。”
聽了這話,神仙們三位劍修各懷心事,都默不作聲。
終于,顧子甯有些按耐不住,含着委屈瞥向顧子期,猶豫了片刻,對何歡兒拱手稱謝:“多謝姐姐。”
“不謝,不謝!”何歡兒立刻彎下了眉眼,“顧少主仙軀玉體,盛世美顔,要是少了胳膊缺了腿,臉上挂了彩落了疤,叫小女子看誰去?這一雙眼睛不就寂寞了?哈哈哈……”
這回,郝龍陽沒有開口罵人,倔倔地把臉别向了一邊。
顧子期人淡如菊,靜默如斯,一襲紅衣長身玉立,似乎已出離了紅塵俗世。
“你……真是食人的魔物?”顧子甯直勾勾盯着皇甫餘,眼中又是驚懼,又是惶惑。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顧子期會救下一個邪魔。
“事到如今,在下已無須向各位隐瞞,自當将一切如實相告。”
皇甫餘打開折扇,把詭怖的一面示向衆人,一度消失的兩具骷髅又赫然出現了。
“前朝颠覆之時,在下一味避禍苟安,卻遭新朝匪軍追繳,眼看連這塊立足之地也将不保。在下怨天尤人,也深恨自身軟弱無能,于是日日買醉解憂。有一日,借着酒醉,記起曾經看過的一本古書,書上載有一個獻祭于魔的法陣。”
“病急亂投醫!入魔之人都一樣蠢!”郝龍陽道。
“唉!在下彼時已走投無路,束手待斃也隻會死于兵火,或是受人淩辱,不如拿百無一用的身軀當做籌碼獻祭于魔,姑妄一博。萬一成功,說不定有機會利用魔物殺退敵軍,總好過白白去死。”
他從懷中摸出兩隻沾滿血迹的金镯子,神色變得無比凄惶。
“兩位夫人洞察了我的心思,趕來相救……她們向法陣召來的魔物苦苦哀告,說情願以身相代。事有湊巧,在下召來的魔,是一隻情魔,屢遭心愛之人辜負,才發狂成魔。他見兩位愛姬對癡心一片,竟情願放我一馬。怎奈……在下當時冥頑不靈,一心隻想利用那隻魔報仇雪恨,不肯放魔物離開身體。”
何歡兒道:“那個時候大軍圍山,侯爺想救親族臣民的性命,此舉也無可厚非。”
“在下此舉,惹得那隻情魔勃然大怒。他苦苦尋覓而不得的真情,在下卻不知惜福,他說在下就該被天雷劈死,甯死也不會幫在下殺敵複仇。他決意要離開,在下執意不放,我們二人在在□□内争鬥不休。為了斷去魔物離去的念想,在下指使愛姬燒毀了他原來的器身。”
何歡兒不禁感慨:“侯爺,你跟霓裳公主,真不愧同出一族。”
郝龍陽眉頭深鎖,道了一聲:“魔不像魔,人不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