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郝龍陽與顧子甯點起了火折,不停地喚着“少主”。
借着火光,何歡兒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差點驚掉下巴,酒杯也從她的手掌掉落。
“川郎……百年了,奴家終是喝到了這一杯合卺酒……”
春情似水,語軟情濃。
□□實惡,此情卻真。
此時的何歡兒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忍說破真相。
郝龍陽一聲長吼,飛上高台,舉劍連劈,七色劍光所到之處,俱成劫後餘灰。唯有顧子期身下的一塊坐榻,分毫未損。
刀劍不長眼,何歡兒連滾帶爬躲到了屏風之後。
“少主!”郝龍陽驚慌失措地跪倒在榻前,“□□可對你做了什麼?”
何歡兒從四分五裂的屏風後冒出頭來,掀掉頭上一塊闆子,道:“喝個交杯酒而已,郝劍師你不用急成這樣吧?你家少主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郝龍陽沒搭理她,一雙眼睛細細端量着顧子期,片刻後,臉色松弛下來。
“川郎,你我大婚禮成,奴家夙願已償。你稍待一時,奴家改頭換面之後,與你做個長久夫妻。”
說罷,一片紅影躍下高台,轉眼不見了。
“不好!她要對李家小姐下手了!快追!”顧子期起身下榻,疾風般追了上去。
郝龍陽高聲叫着:“子甯,跟上少主!”
高台下,顧子甯正與冷煙二人的活屍糾纏。他見對方是女子,束手束腳,不敢下重手,而冷煙二人出招狠辣迅疾,他又掙脫不開。
郝龍陽奔了過去,面對女人毫不手軟,飛起兩腳,便将冷煙二人踹飛了出去。
“子甯!你對兩具屍體客氣什麼!真是沒用!”
“她們是女子。”
“人都死了,還有什麼男女之别!迂腐!快走!”
顧子甯回身,對着全力奔跑的何歡兒道:“姐……何姑……此地危險,你千萬不要跟丢了。”
“小弟放心!逃命向來是姐姐的拿手好戲!”
三個人沖出重幔疊帳,順廊道一路飛奔,在盡頭見到了門洞中靜坐的阿顔。
“陰陽臉!見到少主沒有?”郝龍陽疾聲厲色便是一喝。
阿顔瑟瑟地縮緊了身子,輕輕搖頭。
顧子甯急得變了臉色。“難不成女魔又擄走了少主?這該如何是好!”
“小弟别急。這山穴變化莫測,道路縱橫,千面□□為了甩下我們,定是變換了路徑。”
“都怪我!都怪我!”顧子甯懊惱地直跺腳,“師叔要不是為了幫我,就能追上少主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必須盡快找到少主,一刻也耽擱不得!”
“二位劍修,倒也不必如此心焦。千面□□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不是顧少主的對手,而且,她把顧少主認成了思念百年的情郎,愛他還來不及,又怎舍得傷他?”
不成想,她的一番勸慰,卻引來郝龍陽一聲暴喝:“你懂個屁!”
郝龍陽鳳目豎挑,忿然揮了兩下長虹劍,兩道七彩劍光從劍尖迸出,好似兩條飛龍,貼着廊道兩邊疾馳。錦繡幕帳立時陷入了火海,伴着通紅的火焰,紛紛頹然委地。
一時間,整條廊道火光通明,熱浪翻騰。
火落石出,繁華落盡之後,一切都露出了真面目。
兩旁的岩壁上,整齊地排列着等人高的拱洞,鑿痕甚新。每個拱洞内,都放置着一尊石像。
石像姿态各異,或作或卧,或喜或悲,但都栩栩如生人,映在火光下,通身被抹上了一層紅暈。乍眼一看,好似肉身血軀一般。
石像皆是同一人的樣貌。
“這……這是少主……?”顧子甯驚詫得嗓音幹澀。
“不,這是忘川師叔。”郝龍陽指向石像的耳畔,“你仔細看,石像耳中塞有一樣飾物。”
“這是……瑱?”
“不錯。我聽師父說過,忘川師叔常以一對青色玉瑱充耳,借此隔絕俗音塵聲,乃是顧忘川前輩修煉的法門——‘收視反聽’之一環。”
何歡兒湊近石像,仔細端詳了一番,歎道:“千面□□真是少見的癡女子。這些石像雕刻精巧,細部尤見用心,絕非短日之功,想來是她為了解相思之苦,親手所刻。百年來,她真是一時一刻也未曾忘記過她的川郎。用情之深,叫人感慨。”
“不過是一個欲念難除的□□而已!談不上一個情字!”郝龍陽冷聲道。
“師叔,女魔為何執意把少主認作忘川前輩?就因為一把飛霜劍?”顧子甯面有憂容,“門中前輩都說,少主與忘川前輩十分相像,而且,少主早年……也将玉瑱當做耳飾……他二人……”
“子甯,休要胡思亂想。”郝龍陽滿不在乎地擺手,“少主修無情道,修習收視反聽之術,以瑱自戒有何奇怪?”
顧子甯頓了下,點頭道:“師叔說的是。”
三人在列滿石像的廊道逡巡一遍,并未發現任何出口。
千面□□憑空消失了?
郝龍陽一語不發,臉上的鉛雲越凝越厚,仿佛下一刻便會電閃雷鳴。阿顔吓得轉過了身,拿背對着三人。
“郝劍師,小女子倒有個法子,可以一試。”
“說!”
“既然我們不知何處去追,不如引千面□□過來。”
“怎麼引?”
她伸手指向一尊石像,笑道:“她的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