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之夜,李秀秀登台獻舞,在回宅邸的路上,乘坐的馬車撞傷了一個瞎眼少女。李秀秀心中愧疚,又見少女孤苦可憐,遂将她帶回宅中養傷。
可是,那個少女的傷總不見好,反而愈發嚴重,在李宅一住便是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間,家中婢女接二連三失蹤,好幾個家丁都告狀說曾見少女夜間在宅中遊蕩。李員外起了疑心,便派人盯住少女。幾日後的一個深夜,發現她往花園池中扔了什麼東西。翌日家丁在池中打撈,竟找到了十來具皮包骨的屍體,正是宅中丢失的婢女。
李員外這才驚覺那瞎眼少女是個妖物,去尋時,少女已不見了蹤迹。李員外心中後怕,擔心少女會再回來作惡,于是派長子李格非前往越州鐘鼎山,請神劍門修士下山除妖。
聽罷李秀秀的話,顧子甯喃喃道:“這麼說,女魔早在幾個月前便盯上了李小姐……”
郝龍陽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那個李老兒可沒說實話。他的說辭是金州城内多名女子失蹤,鬧得人心惶惶,他作為一方人物,想盡綿薄之力護地方平安。哼!說得好聽,原來是因為自家鬧鬼!說謊的老狐狸!”
“爹爹他并未說謊。”李秀秀抿住櫻桃小口,不敢看郝龍陽,“自從瞎眼少女離開了我家宅子,不久之後,城中便時常有女子離奇失蹤。我爹爹心知此事不妙,才打定主意去延請仙門人士。”
顧子期溫和地問道:“李小姐,當日在繡樓,那瞎眼少女是如何将你劫走的?”
李秀秀深深紮下了頭,大顆的淚水從眼中滑落。
“我……我記不清了。”
“沒用!”郝龍陽擺出一張吓人的臭臉,“我問你,你有沒有放丫鬟進閨房?”
“沒有。”李秀秀不敢看他的臉,“仙長囑咐過,不許開門開窗,其間丫鬟曾數次來敲房門,都被我罵走了。她們……怎麼了?”
“死了。”
“死了?”
顧子甯道:“李小姐,我們事後查驗過兩位丫鬟的屍體,她們是中蠱而死。而且,至少死于事發前三日,隻不過被一種香露掩蓋了屍臭。”
“三……三日……?我與兩個死人相處了三日?”李秀秀驚惶不已,“可是……她們為何……行動如常?”
郝龍陽道:“她們活着的時候中了蠱,因而與那些死後中蠱的活屍不同,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何歡兒不禁看了顧子期一眼。
當初,要不是皇甫餘為他驅出蠱蟲,顧大少主此時已成了一具傀儡。
何歡兒恍然大悟。“怪不得丫鬟死前手裡攥着那個紅瓶,原來,裡面的玉樹庭花香是用來養蠱蟲的……”
“你是說,紅瓶中的香露是養蟲子用的?”李秀秀酸水上湧,“哇”一聲吐了出來,邊哭邊說,“一開始,我聞到丫鬟身上的奇香,她們說是市面上的新品,我叫她們給我弄來了幾瓶,每日拿來塗面、熏衣……嘔……嘔……”
郝龍陽落井下石補了一句:“那可不是一般的蟲子,而是爬過無數屍體的屍蟲。”
李秀秀從小養尊處優,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住這等刺激,立刻吐得昏天黑地,最後兩眼一翻,癱軟在地沒了動靜。
顧子期道:“師叔,你何必故意吓她。”
“富家小姐就是不中用!吐得滿地都是,髒死了!”郝龍陽沖何歡兒一努嘴,“你把這裡清理幹淨!”
“憑什麼是我?”
“你不做的話,我就把你偷東西的事告訴李家丫頭!”
“是撿的!”
“為何不還?”
“為何要還?”何歡兒理直氣壯,“為救李小姐,我也出了一份力,收些謝禮有何不可?不然,你神劍門把李員外的豐厚饋贈分我一份!”
“賤門之人果然沒臉沒皮!既然你擅自拿了酬勞,自當為李丫頭效力。”郝龍陽一指地上的污穢,“這是你的分内之事!不許偷懶!”
何歡兒為了守住撿來的錢财不得不低頭,忍氣吞聲地清除了李秀秀吐出的穢物。
顧子甯扶着李秀秀在祭台邊躺下,歎道:“李小姐連番受驚,要是有個好歹,該如何向李員外交代?李員外與我神劍門素來有些交情,這次下山,二門主千叮萬囑,要我們仔細行事。”
“不吃些苦頭,怎能通曉人事?這李丫頭就是一朵溫室嬌花,缺乏曆練!兩個活死人圍着她打轉多日,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不如笨死算了!”
顧子期恻然道:“說到底,李家小姐遭此劫難,皆因我未能守住仙音陣,才讓人有了可趁之機。”
“少主無需自責。若不是這個醜八怪橫生枝節,我與喬師兄定能捉住鬼侯爺和他的鬼童,女□□也無隙可乘!”
啼笑童子“嗖”一下跳到他跟前,揚起小臉,指着他的鼻尖。“高個子!就憑你,也想捉住侯爺?做夢!我敢打賭,你連我都捉不住!”
郝龍陽瞥了一眼站着還不如自己坐着高的小童,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啼笑童子惱了,兩隻小腳輕輕點地,魅影一般閃至他的面門,一連甩出數個巴掌,又站回了原位。
一切發生于眨眼之間。
“怎麼樣?高個子,你服不服?”啼笑童子有模有範地抱着雙肩,傲氣地擡着下巴。
“你這個小畜生,膽敢對本劍師出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郝龍陽坐地躍起,伸臂直抓啼笑童子。啼笑童子輕巧地向後一縱,退出去七八尺遠,一臉壞笑,稚氣地喊着:“來呀,高個子,來追小爺!”
啼笑童子上蹿下跳,郝龍陽左抓右撓,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你追我趕,呼來喝去,一時間,肅穆莊嚴的祭壇變得像市集般熱鬧。
“這位郝大劍師當真是你神劍門的護鼎劍師之一?怎麼跟個三尺孩童一般見識?”
顧子甯略顯尴尬,道:“郝師叔素來諒直率性,年紀雖長,一顆赤子之心不衰。”
啼笑童子蹿到了石獸身上,笑嘻嘻朝郝龍陽招手,郝龍陽高聲嚷着“頑劣小兒”猛撲過去,眼看就要抓到他的鬥篷,卻終是撲了個空。
郝龍陽大怒,重重拍了石獸一掌,隻見獸頭晃了兩下,“咚”一聲掉落在地,又成了一隻無頭石獸。他仍不罷休,又繼續從後捉拿小童,小童飛身一縱,落到另一隻石獸背上,他又是一掌拍下去——另一隻獸頭也應聲而落。
“哈哈哈……”何歡兒笑得在地上打滾。
顧子甯英眉緊蹙,無奈地揉着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