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烏團團就像一隻巨大的寵物,跟随他的折扇亦步亦趨,完全近不得他的身,除了無能怒吼,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嗷——”烏團團高吼一聲,整座大殿都晃了三晃。
皇甫餘朗聲大笑,帶着幾分親昵說道:“我的兒,是時候歸家了。”
烏團團往後一收,縮到大殿一角,又連着嘶吼了幾聲,突然間,如一陣狂風撲向皇甫餘。
皇甫餘不慌不忙,将折扇墨染的一面對着烏團團,口中發出怪異的聲響,聽起來像是某種咒語。
烏團團龍吟虎嘯般的氣勢頓時委了,吼聲變得像貓叫一樣細軟。伴着顫顫虛虛的尾音,烏團團被折扇上一種神秘的力量吸住,動彈不得。
皇甫餘輕喝了一聲。“來!”
聽到這一聲喝令,烏團團那顆巨大的頭顱低眉順眼、扭扭晃晃,一縷一縷沒入了皇甫餘手中的折扇。
不過須臾,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随後,傳來了“撲通”“撲通”幾聲響動。
小官尖叫着跑過去,哽咽着喊道:“臭婆娘!你這個該死的婆娘!”
衆人跟着奔了過去,發現地上除了“素娥”,還有另外四名女子。她們穿戴體面,樣子有些狼狽,都昏迷不醒。
小官一邊狠狠扇着“素娥”,一邊焦急地罵道:“我打死你這個臭婆娘!打死你!”
何歡兒“切”了一聲。“沒出息的臭男人,就會打老婆!”
小官回首怒視。“醜八怪!老子的事不要你管!”
“誰稀罕管你了!你打的可不是你老婆的身子!”
“這婆娘怎麼不是老子的?老子願意打,你管不着!賤女人!”
“不可理喻!”何歡兒别過了頭。
這時,顧子期發了話:“小官,不要打人。”
小官頓時軟成了一根面條,低眉順目,酥酥說了一聲:“好。”
何歡兒全身上下劃過了一道寒氣,向旁邊跨出去兩步。
“又發什麼騷!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兒!”随着一聲戾吼,“素娥”詐屍一樣一躍而起。
小官猝不及防,面上結結實實挨了“素娥”一頭,霎時鼻血湧流。他伸手一摸,見到滿手鮮血,身子抽搐幾下,兩眼翻白,登時昏死過去。
“素娥”用頭撞了一下小官,還不解氣。由于雙手被捆着,無法出手,于是跨坐到小官身上,彎腰低頭,對着他的臉就要來一套鐵頭功。
“姑娘,手下留情。”顧子期輕輕托住了她的額頭。
“少主小心,她會咬人……”
話音未落,顧子期依然遭她狠狠咬了一口。“素娥”異變多時,口中的獠牙煞是鋒利,顧子期手心手背各落下了幾個深深的牙洞,鮮血淋漓地滴了下來。
這下子,他兩隻手都被“素娥”咬過了。
顧子甯歎了一聲,撕下一角袍袖,細心地為他包紮傷口。
“顧少主,你也真是不長教訓。這位‘素娥’對你又妒又恨,非要湊過來做什麼?”何歡兒彎腰盯住“素娥”的臉,擺出笑臉,“乖,不可以亂咬人。”
“素娥”的煞氣消下去大半,從小官身上爬起,溫順地立在了一旁。
“姑娘了不得啊!”皇甫餘手攏折扇笑道,“連這烏團都聽命于你。”
“哪裡,及不上侯爺的萬分之一!小女子奈何不了的烏團團,卻被侯爺如貓狗一樣戲耍,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姑娘說笑了。兩百年間,在下每年都會除魔一次,熟能生巧罷了。這烏魔中不止烏團,還混有衆多亡靈死不瞑目的怨念,不然,姑娘的三聲驅魔令,豈能無效?哈哈哈。”
何歡兒默默注視着皇甫餘溫煦的笑容,想到他折扇上背人的一面,恍惚間,眼前的這張笑顔裂開無數細小的黑縫,變得支離破碎……
顧子甯跪地探着其餘幾位女子的鼻息,歎道:“少主,這些姑娘還活着,但氣息微弱,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顧子期取出四粒金丹,給昏迷的女子一一服下。片刻之後,她們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侯爺,這幾位也是金州城失蹤的女子吧?”何歡兒問。
“都是在下相識的姑娘。”
顧子甯露出嫌惡之色,皺眉瞥了他一眼。
“她們必定也中了烏團,否則不會落入烏魔之口。瞧她們的樣子,魂魄應該已叫烏團吞食了幾日。”皇甫餘搖頭歎息一聲,“即便能驅出烏團,雖可活命,但魂魄受損不可逆,餘生都要在半癡半傻中度過了……”
顧子甯黯然道:“真是可憐……”
“在下有愧!這些女子因對在下的一片真情,才來到這片兇險之地。在下後知後覺,未能及時搭救,以緻衆多女子慘死石牢……”
“侯爺,這些逃出石牢的女子,是不是有你暗中相助?”
“唉!可惜,太遲了……”
篝火熄滅,黑暗籠罩了下來。殿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但雨勢小了很多。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何歡兒冒出一句:“要是小燈籠在這裡就好了。”
“小燈籠?”顧子甯不解。
“就是竹林中那個沒有眼睛的光嬰,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燈籠。不過,小燈籠現在有眼睛了。”
她才說完,一個纖弱細軟的聲音從外面飄了進來。
“何歡兒,你在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