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甯幹着急,卻不敢下手阻止“素娥”,反倒是小官毫不客氣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個挨千刀的,膽子肥了呀!居然對老娘出手了?你給我撒開!老娘今天非要打這個男狐狸精一頓!”
小官紋絲不動,手像鉗子一樣死死攥着“素娥”的手腕。
顧子期見狀,試探着叫了一聲:“師叔?”
此時的小官神情空茫,雙目失神,仿佛隻是一具離魂的空殼。“素娥”疼得吱哇亂叫個不停,但他手上力道并未減去分毫。
“師叔……你果然……死了也會保護少主!”顧子甯感動得淚水在眼中打轉。
“子甯,師叔沒死,不要那樣說他。”
“素娥”疼痛難忍,松開了顧子期,扭頭沖着小官就是一頓狠揍。小官突然還魂一樣,又跳又叫,被“素娥”追打着一路跑到前面去了。
顧子期邁步繼續向前走去,顧子甯擦掉眼淚,懷抱飛霜劍緊随其後,步伐看起來穩健多了。
走過一段長長的台階,又見到了兩根圓柱,不如甬道兩旁的粗壯高大。圓柱頂端各自雕着一隻石獸,與猙獰兇惡的鎮墓獸相比,溫順小巧得多。
一行人穿過圓形石柱,踏進了一道門,眼前所見令人觸目驚心。
地面上掏出了兩座深坑,坑邊橫着兩具破爛不堪的棺材,碎棺木扔得到處都是。五六個農人模樣的屍體倒卧在坑洞四周,一個個都血肉模糊。
隻是,不見屍骨,也不見皇甫餘的影子。
顧子甯一頭霧水。“這裡……是什麼地方?”
何歡兒見此處十分眼熟,但一時不敢肯定,直到看見兩個大坑後面的木頭幾案和那張古琴。“這裡是鬼侯爺兩位夫人的墳墓所在。”
“他的夫人……”顧子甯低聲喃道。
眼見好好一個詩情畫意、寄托相思的地方被糟蹋得這般不成樣子,何歡兒直呼可惜。“挖死人的墳,連棺木都揚了,實在太缺德了!”
小官和“素娥”卻很興奮,一前一後跑到大坑邊,看完一個又看一個,口中驚呼不斷。
“臭婆娘,要是有這麼多财寶,你就不罵我沒出息了吧!這下子,我可有錢給相公花了!好呀,好呀!”
“你個混蛋東西!淨想着你那些臭男人!這些寶貝,都是老娘的!你敢動一文錢,老娘剁了你的爪子!”
“這麼多,你又花不了!分我一些怎麼了?你這個小氣的婆娘!”
“老娘用來打狗,也不會讓你拿去養漢子!”
“……”
兩個人越吵越兇,翻滾在地打成了一團。
何歡兒走到坑前往裡探頭,果然看到滿坑的金銀珠寶、珍器古玩。
這麼說來,毀墳之人是沖着兩位夫人的屍體而來,對這些昂貴的陪葬品并不感興趣。
“顧少主,你們來了。在下就知道,區區幾頭笨石獸根本難不倒諸位。”
皇甫餘不知從何處閃了出來,挺身立在那張木頭幾案前面,雙手攏着折扇,依舊笑如春風。
“……”顧子期略帶同情地望着皇甫餘,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皇甫餘對着他揚了下嘴角,自嘲地一笑,側身一指背後的岩壁。“諸位,還是快些離開此地為好。這個湘妃陣馬上就要被夷為一片平地了。”
“什麼?這片桃花和竹林都不要了?”何歡兒深覺惋惜。
“這個湘妃陣本就是為在下二位夫人而建的墳墓,既然她們已不在這裡,湘妃陣還有何用?”他抱起木幾案上的古琴,踏上了通向洞口的碎石小路。“諸位,請随我來。”
顧子甯揪起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小官和“素娥”,尾随在衆人之後。他路過木頭幾案時,意味深長地凝視了片刻。
皇甫餘在石壁洞口停下,從岩壁上取下一塊石頭,把折扇插了進去,左右轉了幾下,便聽到了一聲脆響。
緊接着,地下傳來了滾雷般的響動。地面劇烈震動着,一片一片塌陷了下去,變成了一大片深坑,不斷向遠方延伸。
桃林、竹林、小路、石階……全都沒入了坑中。
“啊!财寶——!”小官和“素娥”齊聲大叫,拔腿就往墳墓方向奔。顧子甯眼疾手快,縱身一躍,一手一個,掐住了二人的脖子。
皇甫餘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湘妃陣,頭也不回地步入了洞中。
山洞深坳,震耳欲聾的的轟鳴隔絕漸漸變得遙遠,最終,僅剩下了一行人踏地的腳步聲。
走了好一會兒,一行人跨過石門,踏上了石階,光線一下子明亮起來。
皇甫餘接過啼笑童子抱在臂彎,對何歡兒感激地笑了笑。“多謝姑娘替在下照看童兒。”
“童子他沒事吧?”
“在下這個童兒好吃貪睡,皮實得很!哈哈哈。”
“這山洞裡岔道橫生,真像個迷宮。”顧子甯邊走邊環視着山洞。
何歡兒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這一回,并未聽到那種不知是鬼是獸的動靜。
“侯爺,這山洞今天怎麼如此安靜?”
“山洞無人,自然是安靜的,再往前走不遠,就能聽到泉水之聲了。顧少主驅蠱用的溫湯,便是那條泉水流出的。”
忽然,顧子期停下腳步,指着一個岔路的洞口,問道:“那個人是誰?”
皇甫餘順着他的方向瞥一眼,茫然地睜着眼睛。“顧少主,你是不是眼花了?那裡沒有人。”
顧子期回身,一言不發地端視着皇甫餘。
“侯爺,你方才獨自一人,去了何處?”
深山石道之内,兩旁的火燭不住地搖曳,忽明忽暗,映得皇甫餘那張臉陰晴不定。
“……你在這山裡,究竟養了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