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鮮血浸染的錦囊,何歡兒心頭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
“童子,這錦囊……那兩個女子呢?”
啼笑童子深深紮着頭,低聲答道:“那兩條瘋狗闖進了湘妃陣。”
皇甫餘臉上劈過一道閃電,瞳子瞬間炸裂開來,聲音變得空茫遙遠。
“她們……”
一向遊刃有餘的皇甫餘變得驚慌失措,看來事态相當嚴重,何歡兒不禁跟着緊張起來。
皇甫餘閃身進洞,丢下了一句:“小修士,顧少主交給你了!”
随後,他便朝着山洞深處飛一般地奔了下去,啼笑童子像一隻輕巧的蝙蝠跟在他身後。
“侯爺!”何歡兒喊了一聲,也不甘落後追了上去。
洞府深處還别有洞天。
兩邊岩壁鑿出的石龛點着油燈,長長的隧道中修着整齊的台階,一眼望不到頭。岩壁深處不時傳來輕輕的敲擊聲,有時還夾雜着猛獸一般的嚎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何歡兒悶着頭狂奔,突然被一把拽住。“姐姐,這邊。”
原來,旁邊的石壁上有個不起眼的石門。要不是啼笑童子在此等候,她鐵定會錯過,順着腳下的石階一路狂奔下去。
她跟着啼笑童子沖進了那扇石門,在一個昏暗的通道跑了一會兒,前方光線漸亮,洞口已近在眼前。
一出洞口,漫天的花葉之香撲鼻襲來。
舉目而望,一邊是滿目盛放的桃花,爛若雲霞,向着遠方蔓延開去。另一邊,是郁郁蔥蔥的篁竹,清幽深杳,遮斷了高遠的天空。
在昏暗的山洞穿行一陣,乍見一片鮮紅翠綠,簡直晃得人睜不開眼。花海竹林中間,躺着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
皇甫餘正站在小路盡頭。
何歡兒急急沖過去,僅看了一眼,便一臉震驚地捂住了嘴巴。
冷欺花和煙困柳雙雙倒在血泊之中,胸口上都插着一把利刃,冷欺花胸前一把匕首,煙困柳胸前一把剪刀。
她們最終還是手刃了對方。
二人身上、臉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傷口,裙衫鮮血浸染,已是奄奄一息。
離她們數步之遙,聳立着兩座沒有墓碑的墳茔。兩墳之間擺了一張石幾,幾上放着一張古色古香的古琴。幾案上,琴弦上,散落着一層輕盈的花瓣,其間夾雜着青翠的竹葉。
“咳咳……”冷欺花望着皇甫餘,嘴角含笑,“他終于肯來看我了……”
“胡說……”煙困柳喘息着,“他是來看我的……”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自嘲地笑起來,又一齊吐出了一口殷紅的血。
“妹妹,你我都心知肚明……眼前這個男人,何曾有一刻真心愛過我們其中一人……”
“是呀,姐姐……從一開始,他就把我們當成死人的替身……他的心裡隻有……”
冷煙二人艱難挺身,看向身後的兩座墳茔,臉上的表情非哭亦非笑,眼眸裡流露出無盡的凄涼。
“怪不得……我們以死相逼……他都不肯選出一個……咳咳。”
“他要的……隻是一對姐妹花……不是我……也不是你……”
“一個苟延殘喘的遊魂……可憐的男人……還想……想舊夢重溫……哈哈……可笑……可笑……”
“姐姐……他騙得我們好苦……呼呼……你我竟落得這個……下場……實在可恨……可恨……”
“可惜……我們知道的太遲了……不然,就該……”
“咳咳……是……早該一刀殺了這個臭男人……”
皇甫餘垂手而立,目光空茫,仿佛已是一具空殼。
“兩位姐姐……”何歡兒心中感慨萬千,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冷煙二人的眼光齊齊落在她身上,怔了一瞬,瘋瘋癫癫笑起來,很快,又一次口吐鮮血。
“妹妹……是那個假三姑……她那麼醜……還敢叫我們姐姐……”
“也許……她真的是三姑……眼前所見……才是三姑的真容……”
“……妹妹說的有理……三姑常年不回山……說不定……就是為了遮掩她這……醜陋的容貌……”
“哈哈……姐姐……一個女子醜成這個樣子……肯定沒男人喜歡……活着……有什麼意思……”
“……是呢……不如一頭撞死……”
“……真是……可憐……”
冷煙二人盯着何歡兒,帶着滿臉嘲諷,終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昔日春宮門絕色姐妹花,現在已然面容模糊,不成人形。要不是親眼所見,何歡兒決不敢相信眼前這兩具殘軀是她苦苦尋找的同門姐妹。
她們二人以俘獲、玩弄男人為樂,誰知最後竟為了争搶一個男人自相殘殺而死……
不對!
她們争到最後,已與皇甫餘無關,更像是某種執念,某種勝負欲……
女子,為何要在一個男人身上争短長呢?
真的值得嗎……
何歡兒長歎一聲,走到兩人的屍體前,為她們合上雙眼,又将她們手上的一隻烏木镯子摘了下來。
烏木镯子是春宮門門人的信物,由黛藏山所特有的一種黑色木料打制而成,質地如玉一般堅硬,但比玉輕巧得多。
镯子内圈刻有“春宮”二字,以及門人名字。
女門人信物是一隻嚴絲合縫的木镯,男門人的木镯則留有一個缺口,象征着他們已經去勢,其身不全。
何歡兒低頭看着木镯上的刻字,歎息道:“侯爺,她們二人怎麼說也與你緣分一場,将她們安葬了吧。”
啼笑童子稚聲稚氣地說:“姐姐,這兩條瘋狗都快沒氣了,還咬了你兩口,你不氣?”
何歡兒苦笑着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