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樣子也不像遭人脅迫,既然如此,因何不回春宮門?
煙困柳呢?向來形影不離的二人為何不在一處?
正想着,樓梯處傳來了一陣噪雜。
“方才,有個女人混了進來,衣服破破爛爛,披頭散發的,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八成是個瘋子!這三樓都是貴客,你們給我搜仔細些,注意不要驚擾到客人!”
何歡兒一聽是來抓自己的,不禁暗自咋舌。
突然,她感覺一隻手叫人抓住了,一低頭,又看到了那個黑衣童子,正仰起稚氣的臉孔,對她大大地笑着。她還未回過神來,便被一股兇猛的力道推着跌進了一扇房門。
門後是一間上等客房。幔帳華貴,火燭明亮,擺設精緻。袅袅輕煙從一隻金色香爐中透出來,撲鼻的異香,彌漫至每一個角落。
房間深處,一道紗帳拖地垂下,帳後隐約響着水聲。
她輕手輕腳挪了過去,掀起紗帳一角,看到一座紫檀木的三扇屏風。一人多高的屏風後飄出氤氲的水氣,屏風上搭着一件衣袍。
屏風後一個聲音說道:“我已說過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打擾。”
顧子期?
何歡兒識人能力一絕,見過一次的面容、聽過一次的聲音,都絕不會忘記,更何況,是顧少主這般驚為天人的玉面美郎君。
修真界人盡皆知,神劍門少主修的是無情道,可是,眼下卻在這青樓之中給她撞見了……
她的心中湧動起難以抑制的興奮。
“客官可要添水?”她夾住嗓子,使沙啞的聲音變得盡量甜美。
屏風後的人似有一絲停頓,繼而說道:“不必了。”
何歡兒蹑手蹑腳繞過屏風,隻見一片朦胧缥缈的水霧中,一個男子披垂着長發,正在桶中沐浴。
“顧少主,你我緣分不淺,又在此處相逢了。”何歡兒奔到桶邊,雙臂扒着桶沿,色眯眯地擡眼看他。
桶中人大驚失色,雙手抓着捅沿站起,瞬間又坐了回去,桶身晃了幾下,一大片水花濺了出來。
“你……你怎會在這裡!”顧子期驚聲問道。
何歡兒擦了一把濺到臉上的水,笑嘻嘻地說:“有個瘋男人想非禮小女子,我找個地方躲一躲,好巧不巧竟然進到了顧少主房中,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非禮你?”顧子期語氣中的驚訝更甚了。
“嗯!你看,我的衣服都給撕破了。”她指了指身上殘破的衣衫,确實少了一邊袖子。
顧子期俊秀的眉頭微微動了下,不再說什麼。
何歡兒又原樣趴回桶邊,目不轉睛盯着顧子期,似乎是想在他臉上鑽出個洞來。
熱氣蒸騰之下,顧子期的霜面泛着淡淡绯色,與初見時的驚豔相比,别有另一番春色。
“你出去,我要更衣。”
何歡兒點了點頭,原地不動。“少主請便。”
“你打算看着我更衣?”
“怎麼?少主的玉體是有什麼胎記疤痕,外人看不得嗎?”她認真問道。
顧子期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你出去。”
“我不要。”
“你……你不知何為廉恥?”
何歡兒笑了起來。“少主,小女子可是春宮門的人,隻知道‘既見美色,雲胡不喜’,不知少主何以說起‘廉恥’二字?”
顧子期揉了揉額角,咬牙說道:“滾出去!”
“少主不必害羞,小女子伺候你更衣吧。”說罷,她伸手去拿屏風上的衣袍。
顧子期叫了一聲:“飛霜!”
但見寒光一閃,一把劍便橫在了何歡兒的咽喉,同時,顧子期一雙冰眸朝她射出了兩道利刃,
何歡兒乖乖松開剛抓到的袍角,讪笑道:“玩笑,……哈哈,隻是玩笑……少主莫惱,我滾……我滾就是。”
顧子期把飛霜劍往旁邊稍稍移開了一寸,何歡兒立刻飛似的跑了。
她沖到門口,才要打開門,聽外面有人說話。
“錢管事,三層所有房間都問過了,沒見到那個女子,隻有這間不曾打擾。樓主親自交代,這間房的客人要清修,不許随意擾他,你看……是否要進去?”
“還是問一下妥當。我聽說,這間房中住的是一位了不得的貴客,要是出了什麼閃失,樓主必然怪罪,我們可吃罪不起。”
眼看叫人堵在了門口,何歡兒心中叫苦不疊,隻好暫且藏身在一面幔帳後面。
一陣敲門聲小心翼翼地響起。
身着長袍大袖的顧子期從紗帳中走出來,慢慢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這位貴客,小的冒昧打擾,還望見諒。請問這房中可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何歡兒的心揪了起來。
“……出了何事?”
“今晚闖進來兩個怪人,一個男人沒穿衣服、拿刀亂砍,好像中邪了一樣,已被抓住。另外,還有一個醜女人混了進來,穿着行迹都十分可疑,小的們正在四處尋找,怕她萬一驚擾到各位貴客,因此特來相問。”
顧子期沉吟片刻,說道:“我這裡并無異常。”
“既如此,便不多打擾了,小的告退。”
顧子期關上房門,說了一句:“出來吧。”
随後,他徑直走到一張幾案前,扶着左肩坐下了。
“少主,你還是頗有情義的嘛!”何歡兒嬉皮笑臉地着跟過來,大咧咧往松軟的蒲團上盤腿坐下,看到顧子期正用一方錦帕蓋住一個托盤。
她隻瞥了一眼,便認出托盤裡放的是金瘡藥和細麻布,細細一聞,滿屋異香中确實能聞到一絲血腥之氣。
“顧少主,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