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說嗎?是跟她相好的那個王書生所為。官差到時,王書生就坐在屍體旁邊,拿着把刀,全身是血,人已經傻了。聽說他殺人之後還把自己給閹了,你說這事邪不邪?”
“那王秀才平時連雞都不敢殺,殺起女人來倒毫不手軟,一刀刺死還不夠,連腦袋都給剁了。”
“你說,那砍下來的頭去了哪裡?官差搜遍了也沒找見。那秀才也沒離開過客房,能把頭藏到哪裡去呢?總不會是吃下肚了吧!”
“也真是奇了,這金州多年來都是太平地界,近來頻發大案、奇案,多起女子失蹤案還懸着呢,如今又出現了幾具無頭女屍。這官老爺怕是睡不着喽!”
“說起女子失蹤這事兒,城中首富李員外家裡也不安生,好像他那位千金也被盯上了,聽說李員外還花重金請了好多仙長來護院。”
“他家裡那位李秀秀可是金州第一美人,平日裡又愛招搖,被人盯上有什麼稀奇!”
“你們還不知道?方才我去街上,聽人議論說,昨天晚上那個李嫦娥失蹤了,李員外也病倒了。”
衆人一片驚呼,紛紛打問起詳情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富家大戶受人羨,受人捧,自然也會遭人妒,遭人議,遭人嘲。
兩個官差押着一個書生走下樓來。那個書生全身是血,像發癔症一般,口中不停嚎叫:“有鬼呀——!有鬼!”
何歡兒快走了幾步湊過去,佯裝站立不穩撞到了那個書生,果然,感知到了靈息。
她閉起眼睛,靈息所剩無幾,眼前顯出的靈紋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讓她大吃一驚。
黑色靈紋!
何歡兒毫無修仙資質,卻當上了春宮門三宮主,自有些過人之處。其中之一,是因為她有一個異于常人的本事——辨認靈紋。
凡修仙之人,天生都自帶真氣,正所謂“仙骨靈根”,後天加以修煉彙聚成靈氣,有靈氣就有靈紋。對一名修士而言,靈紋就如同掌紋、指紋,因人而異,絕無雷同。
一般來說,稍有修為的修士,便可感知到靈氣的有無,靈氣足夠強大,甚至普通人也能有所察覺,然而,想辨識靈紋,需要極高的修為,而且要在靈力爆發的時刻。
但是,何歡兒天賦異禀,通過靈氣散去後留下的靈息,就能辨認出靈紋,而且一旦見過,就不會忘記。
不僅是形狀,她還能感知到靈紋的顔色。
靈紋的顔色大多在黑白之間,呈現深淺不一的灰色。越接近黑色,心性越惡、越毒;越接近白色,心性越純、越善。因主人的狀态不同,靈紋顔色也會有所變化。
有些靈紋十分奇特,并不常見。
比方說,上次破廟中遇見的人皮夜叉,靈紋呈現一片混沌,好似動蕩翻滾的怒海。她還見過一種透明的靈紋,仿佛薄薄一層水面,唯見波紋起伏。
這類靈紋的主人要麼性情極端,要麼亦正亦邪,要麼深不可測,都是些不能以常理揣度之人。
眼下,她竟在在這個書生身上探出了黑色靈紋!
這書生全無半點靈氣,明顯不是修仙之人,那麼——靈息必然是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
不僅如此,留下靈息之人的法力極強,從案發到現在已有三四個時辰,殘存的靈息仍夠她辨認出靈紋。
何歡兒正在驚訝,一個官差猛力推開了她,兇惡地吼道:“你這個遭了瘟的,沒長眼呀!往哪裡撞呢!滾開!”
小幸子上前拉走她,小聲道:“三姑,你沒事往那個兇手身上撞什麼?不嫌晦氣呀?”
“金州城這些女子的失蹤與死亡,似乎都與修真界有關。我春宮門的冷煙兩姐妹來金州之後,再無音信,說不定也卷入了其中。我們來金州已好些日子了,毫無頭緒,所以說……”她對着小幸子伸出一根食指,“我得這個無頭女子的頭顱,也許會有所突破。”
“三姑,你無論做什麼,可得告訴我。下山時,大宮主吩咐我要寸步不離跟着你,她說……說……”
“她說我過于散漫,愛闖禍,是不是?”
小幸子嘻嘻笑道:“大宮主說得沒錯啊。你前日一個人出去,不就中了稀奇古怪的毒嗎?醜得我都認不出了。”
何歡兒摁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個見人下菜碟的小子,有本事你跟二宮主耍貧嘴去。”
小幸子一吐舌頭。“我可不敢。”
春宮門二宮主吳秋水是門中大師姐,資曆最老,頗有威儀。老宮主病亡後,門人本來要推她作大宮主,但不知何故,她堅辭不受,連做二宮主一事都是勉強答應。她名義上為二宮主,卻對門中之事一概不理,整日幽居在她的秋波亭,極少露面。
何歡兒這個三宮主長袖善舞、八面玲珑,與門人相處融洽和睦,卻是個野慣了的性子,一門心思往外跑,很少在待在春宮門。
于是,門中大小事其實皆是由大宮主齊懷春一人做主。
夜深人靜,何歡兒面朝牆壁躺在床上,将前日離開客棧之後所發生的事,細細想了一遍,不住唉聲歎氣。
也不知到底沖撞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她會背運到如此地步!
不過,在李宅撞見神劍門少主顧子期,卻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她從外袍裡取出那根束發的長帶,一邊摩挲,一邊回想着顧子期的俊美容顔……情不自禁,失聲笑了起來。
正當她陶然忘我之時,一個聲音從床帳外幽幽然飄了進來。
“姐姐,今晚又有一個女子的頭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