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仙子?她怎麼來了?
看着上空散落下來的花瓣,虞堇堇嘀咕:“陣仗還挺大!”
百花仙子面表嚴肅,審視着她:“你對她,用了牡丹禁?”
牡丹禁是深藏于牡丹花朝鈴中的一種秘術,作為搗毀牡丹花的摧骨噬魂之術,不到萬不得已時是不能貿然使用的。
但就方才的情形而言,不是萬不得已,是非常可以。
虞堇堇并不後悔,她就是要摧毀暮音。
“百花仙子是在質問我?”
百花仙子容色未變:“她犯了錯,自有天界的刑罰等着她,你不應擅自動用牡丹禁。”
“回天界?”虞堇堇哼笑一聲,“讓她再逃一次嗎?”
百花仙子纖眉一挑,似有被冒犯:“你說什麼?”
“仙子高居仙澤,可知她暮音在人間都幹了什麼好事?誘拐赤靈妖、殘殺無辜、燒人靈魂、效力魔族......如此罪行,手握牡丹花朝鈴的我難道不能對她用牡丹禁?還是因她是仙子的近身仙侍,我不能動她?”虞堇堇自嘲一笑,“那仙子來得可真是時候,若再晚些,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百花仙子橫眉,淩厲的目光恰好撞上虞堇堇辯難的眼神:“牡丹,放肆!”
虞堇堇撇過臉去,不再刺激她。自掌控牡丹花朝鈴以來,她便對自己萬分挑剔。萬一話重了,她把百花禁用在自己身上可不好,于是努力壓制着心中憤懑。
暮音見此情形,忙雙膝跪地,抓着百花仙子潔白的裙衫,激憤地說:“仙子,我沒有......她在騙您,仙子,救救我......”
此話一出,百花仙子眉眼線條立時變得柔和起來,她垂眸,看着在自己身前低低跪着的暮音:“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暮音哽咽道:“花身被毀,靈魂無依,我若不這麼做,如何能活至今日,再見仙子?”
“如此說來,你是為了見我,才殘殺的生靈?”
“不......不是的,”暮音慌忙搖頭,“仙子,您聽我解釋......”
“千年了,你的性情是一點沒變啊!”百花仙子歎一口氣,“跟我回去吧!我可以幫你重塑花身,留你全屍。”
全屍?暮音驚得目瞪口呆,本以為她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怎知她也是來拿自己命的。
可暮音仍抱有一絲僥幸,她抱着百花仙子的雙腿,凄慘委屈的面龐觸上柔軟的裙衫,驚駭的眼中滾落出粒粒晶瑩淚珠:“仙子......我是陪您長大的,您要相信我,牡丹的話不可信啊!”
百花仙子目光一寒,斜眼看着地面的一把魔刀:“那你告訴我,那是什麼?”
這戲的走向貌似不對啊!虞堇堇胳膊靠上綠竹,暗自分析起來。這時,孟小魚悄然走到她身邊,給她遞上一方手帕:“師父,你的傷!”
虞堇堇這才記起脖頸上的傷,忙接過按在上頭,繼續看戲。
暮音顯然不敢看魔刀,隻抱着百花仙子的大腿哭說曾經:“仙子,記得您被上一任百花仙子關在百花窖的日子嗎?是我陪您說話,陪您受罰。我雖是您的近侍,但您把我當姐妹。您還允諾過的,等日後做了百花仙,您便将牡丹花朝鈴賜給我的,這些您都忘了嗎?”
“沒錯,我是承諾過你。”百花仙子唇角勾起一抹有意無意的苦笑,“可年少之語,多數當不得真。自掌管百花後我知肩負之重任,想要管好偌大的百花園,我就不能心存偏私,如此才能服衆。所以我不能直接将你推上牡丹花首,但暮音,你曾是牡丹花朝鈴的首選!”
“那為何不是我?而是一個從天蟬山爬上來的低賤花妖?”
低賤花妖?虞堇堇狠狠瞪着全身心都寫着不服的暮音,真想過去扇她兩耳刮子。
“她低不低賤,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吧!”百花仙子眼神中隐有嚴厲,“天下百花繁多複雜,必須是品性、能力在各花之中兼優的才有資格繼任花朝鈴。這些,你有嗎?”
“如何沒有?”暮音反問。
“你不服?”百花仙子略一遲疑,“那我便拿一件事來分說。”
“千年前,天界欲與歸墟龍族聯姻,你施計将聯姻人選落雲仙姬謀害,将此事嫁禍給赤靈妖族,害妖族慘遭滅族之災。牡丹當時雖受你設計,深受曲蠡之苦,卻敢于站上誅妖台,對話天帝,為赤靈妖族争取一個已被衆多仙家否決的生機。你倒說說,若你是我,會選誰?”
虞堇堇是驚是詫,這百花仙子算是在誇她吧?難得難得!原本陰沉的竹林似突然明媚了起來。
可暮音仍有不甘:“那都是後話,你對允諾我的事久久沒有回應,她牡丹一來,你便對她多有照拂,完全忽略了我存在,甚至還領她去百花園看萬千牡丹花。那時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你說過的啊!我們是共患難的姐妹,你讓我如何不氣?如何不嫉妒?如何能容忍?如何淡若如初?”
“原來,便是這些讓你走上了不歸路。”百花仙子看着她,“暮音,我隻能說,有時候裝得太像不見得就是好事,一言一行、一樁一件,做得事情多了就會有迹可循,連在一起便是鐵證。”
暮音酸軟的手從她裙上滑落:“你都知道?”
百花仙子俯身,對上她的眼睛:“若沒有牡丹,你就會一往如初嗎?若将牡丹花朝鈴交予你,你就能不徇私、管好天下牡丹花的生長嗎?我不能接受一個面目全非的罪仙。于你,我隻有可惜、可歎、可悲!”
暮音哭聲凄楚,良久,臉上已是斑斑淚迹:“仙子......我......錯了。”
百花仙子緩緩蹲下,朝她伸出一隻手,言語溫存:“跟我回去吧!”
虞堇堇也沒說什麼,若百花仙子将暮音交給她處置,她仍會用牡丹禁來以絕後患。有些事不是一聲悔過就可以抹平,沒有誰能夠替那死去的靈魂原諒。
但聽了剛才的一席對話,虞堇堇認為百花仙子并非自己印象中的那般傲慢記仇,反而明察事理有自己的做事原則。
她相信,回了天界,暮音也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而站她旁邊的孟小魚卻是滿眼期待,似在盼着暮音快點搭上這位仙子的手,回天上去。
坐在不遠處的素衣男人看着眼前這一幕,越發确定了紅衣少女的身份。
此刻,被目光包圍的暮音臉上确有忏悔之意,她緩緩擡起右手,卻久久不能落下。豁然間,她布滿血絲的眼底覆上一層寒霜,閃爍的目光瞟到孟小魚的一瞬,她說:“仙子你對玄嶼傾心以待。而他呢,于你冷心冷面,滿眼都是他徒弟,根本就看不見你!這種滋味,你嘗過的啊!”
什麼?百花仙子竟然對師父有意?
虞堇堇當場愣住,難以置信地将審查的目光移向百花仙子。得虧是站得近,若在靠後一些是斷然不能大飽耳福的。
本以為暮音會乖乖聽話,哪曾想她道出了這等秘密!
“神君豈是你能随意诋毀的?”那處的百花仙子臉色一沉。
這句話的分量,似千金重石,将暮音徹底壓垮。淚珠再次翻出眼眶,她擡眸望着那再是熟悉不過的臉龐,苦笑道:“看吧,從始至終,我都是你的仙侍而已!”
百花仙子手指緩緩彎曲,直到指尖抵攏掌心,她才意識以前的暮音永遠也回不來了!
“你看,我就說這邊有花瓣在飄嘛,你還不信!”
“哇,好美呀!”
林中響起的稚嫩孩童聲頃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目光都彙集在了前方的兩個小孩身上。
一男一女,小男孩懷中抱着一個球,小女孩則滿臉歡喜地往裙兜裡撿着地上的花瓣。
虞堇堇很快留意到男孩懷裡的球,血紅色,溜溜圓,看似并非尋常之物。這讓她想到了永夜手裡的魔球。
“不好!”
她正要過去,不料被跪在前面的暮音給搶了先。
一陣風起,落葉猛然飛跳而起。兩小孩被暮音推了一把,雙雙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