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衆人等得失了耐心,他們來此本是想看火燒妖女的,被他這一弄,耽擱了不少時間。
“說也說不聽,這小子簡直是鬼迷心竅!”
“長得再好看她也是妖女,真是昏了頭了。”
“......”
聽着衆人的聲音,那牡丹酒樓裡的林管事嘴角浮現一絲詭笑,随後差使着身後的人将孟小魚帶下來。
轉眼間,便有兩名身強力壯的男人上台強行将孟小魚和虞堇堇分開,孟小魚死裡反抗,可終究是拗不過,他被二人一陣生拉猛拽,下了木台,到了林管事身邊。
緊接着,木台四周被人潑上烈酒。
林管事将火把交給道袍法師,側向孟小魚,陰笑道:“娘娘說了,要讓你親眼看見這妖女被活活燒死,此處,便是最佳位置。”
孟小魚攥緊拳頭,恨恨地瞪着他:“暮音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聽她的話。”
他墊腳湊在孟小魚耳前,輕聲說:“告訴你也無妨,她說,有辦法讓我長生不死!”
“她騙你的!”
林管事仰頭發笑,指着心口:“那日,你們的羞辱,我可都記得!你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打個響指,立時便有人給他遞上一個鳥籠,籠内,是一隻白羽鴿子。
小白哥?
孟小魚不敢置信地盯着鳥籠。
“他那日嚣張得很呐,如今被娘娘輕而易舉拿下,成了我的籠中鳥,待妖女一事了結,我便要活剝了他,做成我的腹中餐!”
“不要!”孟小魚一把搶過鳥籠,“小白哥,快,救救我師父!”
籠内,鴿頭擺了擺,頸上羽毛一伸一縮,顯得順滑極了。
孟小魚見狀,便知他也無能為力,意志消頹許多。
林管事恨他一眼,扭頭揚手施令:“燒!”
說時遲,那時快,在法師扔出火把的一瞬,孟小魚飛身而出,徒手截下火把并用腳踩踏,沒多會,火焰便滅了。
而另一邊,鳥籠落地,裡面的白鴿被摔得差點分不清天地。
孟小魚的舉動令圍觀衆人皆是一愣,随後紛紛厲聲呵斥。
“你這人怎麼說不明白,她是妖,不能留......”
“這妖女還挺厲害,他也是可憐,竟被妖女蠱惑至如此地步!”
“小郎君,你過來吧,天下好娘子千千萬,莫要單單守着這個妖女啊!”
“對呀對呀,小郎君,這妖女隻是想利用你,并不愛你啊!”
“......”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如夏日裡那煩人的蟬鳴聲,在孟小魚耳前接連炸開。
每句話不離“妖女”二字,沒有一句話是他想聽的。
他環視衆人,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胸膛裡已然翻江倒海。
“你們口口聲聲說她是妖,那她可曾害過你們?數日前城西井水投毒一事至今沒查明緣由,你們當真以為這是人禍?”他哂笑一聲,“你們根本不知道,若不是她——你們口中的妖女身赴險境,在背後斡旋,城西的百姓早已斃命。你們扪心自問,這樣做真的對嗎?”
當即便有人反駁:“無憑無證,僅你一人之言,如何斷定?若你一心為這妖女開罪,将假的說成真的呢?”
“對啊,妖就是妖,妖性難改,百年前那食人的狼妖便是最好的例子!”
孟小魚辯道:“那兇惡狼妖之說我也知道,但也隻是聽聞,實際并未親眼見過。但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若這當中有人以訛傳訛,虛張聲勢也未可知。如今風調雨順、人壽年豐,就說明妖并不想生事。我們身而為人,難道僅憑聽來的狼妖惡行就真的能去評判所有妖的好壞嗎?人心尚有不足,惡者可以燒殺搶掠,侍性行兇,殘害同族。其惡行與妖之更勝,這些你們又作何評判?”
“他為妖女所惑,不要聽他的!”林管事給旁的二人使眼色,那二人再次朝孟小魚闊步進發。
孟小魚一眼瞥見,退後幾步,高聲道:“人分善惡,妖亦是如此,難道一個為民除害的女子,隻因為她是妖,我們就應該殺了她嗎?”
人聲如潮,一浪接一浪,但聲音太雜,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林管事聽不下去,直接拿起已重新點燃的火把,喝退兩名手下,他自己走至孟小魚身側,面朝衆人:“諸位,無巧不成書,老祖宗傳下來的話都是經驗之談,自不會騙我們。若如這位小郎君所言,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要懷疑司南所指為何為南而不是北?嫁娶之喜非紅綠不可?”
“此妖為山澗紅牡丹,既能化作人形又能施展邪魅之術擾亂人心,天性兇殘,若混于人群之中,肉眼根本看不出來。一旦她妖性大發,我們普通人隻能做她的待宰羔羊。所以,對待妖人,我們絕不能心慈手軟。”
“同情妖女,便是遺禍自己。”人群之中有人高喊,“誅妖邪,燒了妖女!”
“誅妖邪,燒死妖女......”
衆人态度強硬,林管事滿意地轉視孟小魚:“聽話,不然别怪我不客氣!”
他揚一揚手中的火把,目色凜然。
然孟小魚一臉無懼,看着他的茶色瞳眸中幾道鋒芒乍現。他往後退了幾步,伸展雙臂,聽着衆人對台上人的抨擊,他隻覺自己的心,似被什麼攥住,在刹那間收緊。猛然而來的疼痛,讓他面如死灰。
人與妖之間,确實有一個很深的鴻溝!
他緩了片刻,在那火把将要離手時,他發瘋似的擋在那人身前。
“你們非要視她為禍根妖孽,那我就與你們所有人為敵。今日,你們若要燒她,除非先燒死我。我雖和你們一樣,是人,不過現在,你們也可以選擇不拿我當人看!來,帶着你們那可怕又可笑的妖魔鬼怪之見來燒死我啊!”
衆人緘默,林管事也呆愣了一霎。
隻不遠處的暮音嘴角擒笑。
“果真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