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說笑了,将軍若叫靈生,我還怎敢用他的名字?隻怕會如亭中那幾名小生,為人人聲讨吧!”時芸掩嘴笑了笑,“将軍生前名曰濮陽笙,是開國将軍,習穿紅衣,特别是一件紅色披風,去哪都帶着。那時戰火四起,遍地哀鴻,那抹紅衣是硝煙戰火裡的光,看見了紅衣便看見了希望,故而百姓皆以紅衣将軍尊稱他。”
“隻可惜天下初定之後将軍便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有人曾在武鏡城看見過将軍,那人當即畫了一張将軍的畫像,這幅畫便是牡丹畫廊裡與牡丹仙子并立的那幅。”
原來如此,這一刻,虞堇堇也發自内心地敬佩這位紅衣将軍,他有悲憫之心,更有心系天下的大義之舉。
她看着白玉上漆紅的四個字,一時感慨頗深。随後,她瞄了眼左下方的小字,說:“那靈生是你刻的?”
時芸搖頭:“本來就有的,許是這白玉原來的主人便叫靈生。我借用此名一來是因這白玉與我有緣,它既然跟了我,我便不好換了它主人的名字。二來,當今世道,女子多受約束,叫靈生後反能方便許多,所以便叫了靈生。”
虞堇堇若有所思地點頭,人間的女子确實有諸多限制,在蓬萊多好啊,隻要不觸大師兄逆鱗,她們還是可以自我放飛的。
虞堇堇出來又坐了一小會兒。時芸瞧她不過少女的年歲就有了這樣高個的徒弟,便問她芳齡幾何。
“那你呢?”虞堇堇反問。
“十九。”
虞堇堇轉問孟小魚,孟小魚認真地說:“十七,不過馬上就十八了!”
十八!他想起之前那神仙說自己活不過十八的話,心情忽地一落千丈,眼神逐漸黯淡下來。
虞堇堇沒多想:“那我十八。”
芍藥是姐姐,孟小魚是徒弟,十八再好不過!
虞堇堇走時,叮囑時芸紫藤手環不能離身。
紫藤手環互有感應,若時芸有危險,她的牡丹紫藤手環便會有感應。
回去的路上,孟小魚問虞堇堇人死後會去哪裡。虞堇堇說:“冥界,入輪回道。”
“所以人死後會有來生,對嗎?”
“也不全然,人死後身埋黃土,魂歸冥界,但有的魂呐,怨氣極重,偏要在人界流連,冥差都沒辦法。”
“就像暮音嗎?”
虞堇堇眼角彎了彎,似乎在笑。
往後誰再說她這小徒弟呆笨,那這人便是小傻子!
玄靈樓。
白歌和柳承意各坐一方,白歌眼見的疲累,可能剛回來不久。
孟虞二人過去剛好湊一桌。
城裡除了畫的事暫無任何異常,白歌本以為可以捉個妖物來玩玩,結果大失所望:“是不是你們想多了,人家或許隻是借畫招攬生意而已?”
孟小魚下巴抵在桌上:“小白哥,别忘了,對那管事,你可是最狠的那個!”
“切,”白歌低首瞅柳承意,“那是他該打!哎呀,赤菟姐走得好啊,不用擔心漂亮的兔毛在毒日頭底下變卷毛。”
柳承意打了他,深知他心有不平卻又不敢得罪自己,隻得陰陽怪氣地抱怨。
可柳承意是什麼樣的人?豈會在乎手下敗将的嘴皮子話?他都懶得去搭理。
有時候,不回應可能是最好的回擊方式。
白歌想的是雖打不過他,但可以吵啊!柳承意是君子,吵不過便動手,這不是君子的作風。可他沒想到柳承意如此懦弱無能啊!連自己的話也不敢接,讓他憋了一肚子氣。
柳承意想着管事的話,不由發問:“那妖女為何會對時芸感興趣?”
因為她長得像芍藥啊!虞堇堇托起下巴。
白歌哼聲:“我看呀,根本不是那白衣女感興趣,而是那姓賀的對她感興趣!”
“嗯,”孟小魚表示贊同,“那賀郎君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
柳承意沒有反對:“今日隻他敢在亭子裡為紅衣将軍說話,甚至在大鬧一場後連畫廊的人都來巴結他,可知他出身不凡......”
“紅衣将軍?”白歌仰頭想了想,“濮陽笙啊?”
“你也知道他?”虞堇堇問。
白歌懶散瞥她一眼:“他來過玄靈樓啊!”
“他來玄靈樓做什麼?”虞堇堇忙問。
“不知道,當時我不在樓中,是赤菟姐說的,說他沒多久便走了。”
濮陽笙來玄靈樓做什麼?虞堇堇想不明白。
白歌眼睛微眯,深歎一口氣:“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濮陽家出的将軍,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啊!”
虞堇堇問他:“濮陽家有很多将軍?”
白歌愁苦的臉立馬變色,視線在其他三人臉上遊走,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絕對想不到,一千五百年前,也有一個紅衣将軍,他也是濮陽家的,而且也叫濮陽笙!”
虞堇堇和柳承意滿眼無語,隻道他胡說八道。
被白歌騙過的孟小魚自然也不信:“紅衣将軍是開國名将,存在于兩百年前。小白哥,這種玩笑開不得。”
白歌急了,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無知小輩,你能知道得比我多?”
“我白歌活了九百年,知道的比那些空有文人風骨的人可要多得多。他們以為他們拜的紅衣将軍是一個人呢?錯,大錯特錯,我來玄靈樓五百年,正兒八經地聽過兩次紅衣将軍的名字,一次在四百年前,那時天下割據,尚未一統;另一次便是兩百年前。因為同名,如今世人追捧的是兩百年前的那個,四百年前的早被人忘了。”
“可你剛說的是一千五百年前。”柳承意提醒他。
“對啊,一千五百年前還有一個紅衣将軍,”白歌環視一圈,衆人似都等着他來解惑,于是頗為驕傲地揚起下巴,“也叫濮陽笙,不過這個濮陽笙我并未見過,我隻聽族中長輩提過。天蟬山異變之前,我的祖爺爺還是一隻信鴿,一次偶然的機會,祖爺爺被安排去給一個叫濮陽笙的将軍送信。隻可惜,在飛越天蟬山地界時,天降大雨,祖爺爺如芒刺背,至上一落而下,掉在了天蟬山。”
“就是很巧啊!祖爺爺遇上天蟬山異變,也是化了人形後過了許久才知,那封信的分量有多重。信沒能及時送至濮陽笙手中,以緻與敵軍周旋的黎國大軍遭賣國賊出賣,四萬将士全軍覆沒,而紅衣将軍濮陽笙也在其中。之後賣國賊徹底投效敵國,敵軍趁勢北上,黎國無将可用,就這樣滅了。”
話畢,四人沉默。
過了許久,柳承意問:“那賣國賊叫什麼?”
“己烊,最初也是黎國的一名将軍。”
白歌捂着腦門,此事是白鴿一族刻入族譜的大事,祖爺爺以此警示每一位族人。
信雖輕,責卻重。
每每聽長輩們說起,他的心情都會很沉重,此次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這份沉重又沉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