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被囚禁,冰冷的自由和慘淡的現實才是最大的挑戰。
打開家門,胡喜第一時間找來藥箱。由于每天戴着铐鍊,脖子早已磨得紅腫不堪。
沈錯幫她塗好藥,又用紗布小心翼翼包好。
弄完這些,她換上一件高領毛衣遮掩。
不過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胡由收到消息迅速跑回來。
問起失蹤的原因,她解釋說出去靜修,暫時切斷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
“姐姐你下次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胡由好妹妹一般責怪着,胡喜趕她回去上課,一出門,臉上瞬間烏雲密布。
去警局撤了案,肖愛愛也擔憂的打來電話,聽了她的理由,對方沉默許久。
“愛愛?”
“你就永遠這樣懦弱下去吧!”顯然,對方根本不信她外出靜修這種理由,罵她一頓直接挂斷電話。
所有無奈與心酸最終化成一抹苦笑。
這幾天,沈錯一直陪在她身邊,他幾年前應聘了美院導師,現在每天上完課就回到她這裡,包括過夜也是,雖然沒發生關系,但也讓人很安心了。
至今為止,她的人生伴着憂郁與壓抑,小小年紀就要擔起大人的責任,對妹妹,她既是姐姐也是母親,導緻她時時刻刻感到不安。
但沈錯的關懷,以及寬厚的肩膀讓她身上的壓力消散了不少。特别是他朝她微笑的時候,那溫潤的眼眸無形中聚集一片潔白的雲彩,世間唯一的白雲,将她溫柔的包裹。
沒找工作的這段時間裡,她核算了自己手頭的資産,先去市區全款在胡由名下買入一套房,裝修成妹妹喜歡的風格,并置辦全套家具,最後去立了遺囑,以免留下不必要的麻煩。
當第一場雪降下來的時候,肖愛愛因為楚畫的官司找她幫忙。
果然,不管怎麼樣,愛愛都不會舍棄那位當初收留她的姐姐。
胡喜幫她聯系自己在知名律師事務所工作的同學,對方聽說她失業了,知道她有司法證,就向她抛出橄榄枝,胡喜推辭過段時間又考慮。
事情解決後,肖愛愛請她吃飯。胡喜也從對方口中得知事件全貌。
那個“老實敦厚”的理發師得知楚畫不能生育,沒多久便開始家暴。
由于手中沒有多少錢,又沒有娘家人撐腰,離婚的願望被一拖再拖,實在不堪忍受才找上肖愛愛。
念在往惜的情份上,肖愛愛還是對其施以援手。
“都好幾次了,但願這回她能長點記性,總想着從别人那裡求愛,隻會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
“…她太缺愛了吧。”
“切…”肖愛愛十分不屑。
“愛愛,你真的不想找個不錯的男人,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嗎?”就像以陸歡喜為代表的大部分人一樣,平凡而幸福。
“不想,我已經煩透男人了,現在隻要他們稍微離近一點我就渾身不舒服。當然,我自己也試驗過,我不是同性戀。”
“那你…不就孤零零一個人了嗎?”
“人本來就是一個人孤零零來到這世界,一個人走也沒什麼。”
這麼多年過去了,肖愛愛依舊是半大孩子的模樣,大眼睛,娃娃臉,留着波波頭。
這種超然世外,目空一切的态度反倒讓她生出一絲羨慕。
待胡喜回到家裡,除了沈錯,另一位不速之客同樣等待多時。
“真是個美人呀。”看到她,氣質典雅,衣着華貴的美麗女人贊美道。
她起身走到她身邊,用打量的眼光圍着她轉了一圈,一邊做出結論,“年輕、美麗、性感,同時也出身低微,利于掌控。”
“宋芷,你夠了。”一旁的沈錯忍不了了,上前将胡喜護在身後。
女人“咯咯”的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泛出淚光,“搞得好像我是拆散你們的惡毒女配一樣,明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沈錯頭疼的揉揉眉心,“宋芷,有些事你也知道,顧你面子,我不想說。”
“那是一個意外!我們喝多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事,我怎麼會跑去喝酒!?”宋芷痛苦的朝他哭喊着。
“宋芷,你是我妻子,有什麼事可以跟我明說。”
“好,明說是吧?”宋芷抽出一張紙巾擦去臉上的淚,整理好情緒,指着胡喜大聲質問:“你跟她的真實關系是什麼?我沒回來前,你們每天晚上都在床上恩愛吧?你敢說你心裡沒有她嗎?在國外,我媽媽嫁了個有錢大佬,那老變态和他那惡心兒子成天觊觎我。為防止失去貞潔,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嗎!?轉到寄宿制學校,被同學排擠,放假為了不回家去打零工,受老闆的氣,就是為了清清白白的回來找你!”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沈錯啞口無言,明白了宋芷在國外的艱幸,濃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确實呀,如果他能控制自己不跟胡喜發生關系,用正确的方法引導她,他們是不是會有一個明朗幸福的未來?
最後,宋芷丢下一句絕不離婚,怨毒的瞪了一眼胡喜,轉身摔門離去。
感覺到沈錯的動搖,胡喜今晚想跟他同房,卻被拒絕,心底沉寂一段時間的黑暗情緒開始湧動。
果然,隔天一早,沈錯出去上課,晚上發信息說這幾天有事要處理,不回來了。
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家裡,黑洞一般的吞噬感讓她幾欲窒息。
急于尋找發洩口的胡喜跑到樓下,卻在一樓樓梯口遇見沈遇,“胡、胡喜。”他滿臉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真的害羞。
他的狀态看上去不錯,穿一件白色羽絨服,黑色綿褲,馬丁靴,頭發上沾了點雪塵,應該是剛來不久,“有什麼事嗎?”她問他。
“就、就想來看看你。”
“我記得我好像沒帶你來過這裡。”
“我跟蹤叔叔來的…”他一直不敢正視她。
“跟我來吧。”她帶他進了家門,并給他泡了一杯熱茶,現在不管是誰也好,她不想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家裡。
胡喜看看牆上的時鐘,“你要在這裡過夜嗎?”
沈遇吓得唰一下站起身,好不容易變回正常的臉色再次羞得通紅,“我、我馬上就走!”
“留下過夜沒問題的。”
“我叔叔…”
“他不會回來了。”
“為…”話頓時卡在喉嚨裡,問不出口了。
胡喜沒說話,給他安排了次卧,末了才想起來問他原因,“你來找我幹什麼?你父親同意你出來嗎?”
“其實…”沈遇像犯錯的孩子,再次低下頭,“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對不起你,也很想你…”
“從療養院出來的嗎?”
“家裡。”
胡喜點點頭,補充一句,“那些是沈幽幹的,你這個主人格毫不知情,所從你不用道歉。”
誰料,半夜時分,胡喜爬上他的床。
“…為、為什麼?”沈遇吓了一跳,下意識反抗。
“你想要的不是這個嗎?沈幽跟我睡覺是什麼感覺,你應該不知道吧,所以過來找我。”
“不是!”黑暗中,沈遇緊緊抱住她,将頭埋進她懷裡,“你就有一種我渴望很久親切感,像一個溫柔的姐姐,又像一處溫暖港灣,我好想跟你在一起!”
“這樣呀…”胡喜漸漸放松下來,回抱住他。
這一晚,倆人緊緊貼合在一起,卻汲取不到一絲溫暖,隻有透心的冷意。
由于沈遇是偷跑出來的,沈時境很快找了過來,還帶來心理醫生。沈遇以跳樓做要挾,逼得他們不得不回去。
“胡喜,我們逃吧。”沈遇朝她伸出手。
對這種幼稚的行為,她搖頭拒絕,“監控系統這麼發達,我們能逃到哪裡去?”
“去哪裡都好,不要留在這裡了!”他痛苦的抱頭,不論是家人還是這座城市,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比窒息。就像一條在水裡暢遊的魚,突然被拍到幹涸的岸上,再待下去,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胡喜看看他,又看看陰沉的天空,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好啊,那就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