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辭俯視着對方,良久,吩咐林珂将人抱進了馬車内。
“主人,你不該救他,他脖子上的平安扣世間隻有一個,是離王為小兒子生辰特意尋來的賀禮,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找他的人,您很容易引火燒身。”林珂警惕的看着面前躺着的人,開口勸道。
“可他隻是一個紮着绺馬尾辮粉雕玉琢的小不點兒。”甯辭看了看躺在一旁沒有任何醒來迹象的人,“林珂,他沒死,我實在很難做到見死不救。”
“我明白了,主人。”
待到了府内,林珂雖然幫着甯辭把少年擡進了房内,卻還是皺着眉頭,擔憂道:“主人就算救好了他,我們恐怕也不能送他回離國。”
甯辭點頭,眼底微微泛起波瀾:“我知道,這是一步險棋,我雖然想利用他的身份,但這其中難免有私心,我也希望這孩子真的能僥幸活下來。”
圓月當空,如花似夢,鏡中泡影。
祁灼醒來時,看到的是伏在床邊的甯辭,他的呼吸很微弱,為什麼自己還沒死,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嗎?
他試探的動了動,發現自己斷了的骨頭似乎被接上了,他廢了很大力氣坐了起來。
甯辭感受到了這輕微的響動,習武之人總是比常人靈敏的。
她睜開眼看見少年醒了,擔憂的問道:“你覺得自己好些了嗎?”
祁灼沒有回答,而是抛出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救我?”
甯辭剛要回答,就發現少年看自己的眼神變得兇狠。
“你……你換了我的衣服!”他變得又緊張又羞赧。
衣服是林珂換的,但甯辭看見他這副表情,突然就想逗逗他,于是淡定自若道:“是啊,我不僅幫你換了衣服我還幫你治好了傷。”
“你…你!”祁灼氣的發抖。
“不脫掉衣服,怎麼清理傷口,不清理傷口,怎麼救你?”
甯辭不以為意,在她眼裡,對方就是一個半大孩子,雖然自己也就比他大五歲而已。
“誰要你救?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還願意活着?”少年越說越激動,眼中泛起了淚花,“我都被欺辱那樣了為什麼還讓我活着?”
“可你就是還活着,你一息尚存,沒死透,既然還有一口氣,就說明你命不該絕。”
甯辭說這話時就看着少年的臉色變得又紅又紫。林珂煎好了藥送來,看到少年醒了,表情有些震驚。
“主人,他的恢複能力很強,沒想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醒過來,我以為他至少要昏迷幾日。”
“嗯,我也沒想到他能醒,把藥給他吧。”安饒眯起眼睛笑道。
祁灼見到甯辭的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很危險,具體哪裡危險他也不知道,就是一種近乎可怕的直覺。
“我不想活着的…”祁灼的眼睛裡透漏着死氣,他的聲音微弱,幾不可聞,偏偏力氣還挺大,将林珂遞過去的藥一下推倒灑了一地。
“我是自殺的,我根本不想活着。”他咬牙忿忿道
“是你們把我又救活,讓我繼續帶着痛苦活着。”
“你是不想活還是不敢活?”甯辭看穿了少年的脆弱,犀利的開了口。
她的聲音很冷,漠不關心,事不關己的口吻。
“我…我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痛苦,沒有人…沒有人願意幫我。”祁灼的聲音帶着顫抖。
“你可以留在這裡,這裡沒有那些人了。”林珂不動聲色的清理好地面,給出了提議。
“你想留在這裡嗎?”甯辭直視他的眼睛問他。
“我…我…”
“你若不想,我也可以送你去死,就當我救了個廢物。”甯辭笑道,“其實死是一件簡單的事,脖子一抹,一碗毒藥,随便一種方式,都能讓人輕輕松松的死,相比之下好好活着才叫難,你難道不想讓那些傷害你,讓你受盡痛苦和折磨的人也體會到同樣的痛嗎?你甘心嗎?”
甯辭站在高處,少年的表情盡收眼底。
“把你害成這樣的人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那麼多惡人逍遙法外,你可以做更有意義的事情。你真的甘心就這樣去死,讓那些人繼續開心幸福的活着嗎?你真的不想見見更廣闊的世界嗎?”安饒仿若洞徹了他的全部,這樣問道。
小孩子稚子之心,最是純粹,祁灼堅定道:“我不甘心,我想讓他們也頭破血流,讓他們再也不敢為非作歹,想把我受到的一切痛苦千倍百倍的償還,我不甘心去死!”
甯辭扔給他一把劍,“你會做到的。”
祁灼握緊了手中的劍,喃喃道:“我真的能做到嗎?”
他的話帶着小孩子獨有的天真和稚氣,甯辭心中不忍,她肯定的答道:“當然,隻要你想,你就會做到。”
人間四月,桃花盛開的時候,一個少年接下了一把劍,選擇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