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晚沒來得及拒絕,便被拉到案幾前坐下。
管事招呼了兩聲,過了一會兒才落座,挨在晚晚身邊。
台上優伶有男有女,容厭還在房中處理着政務,葉晚晚最初還僵硬着,随着周圍歌舞笑聲,漸漸也放松下來。
雖然還在容厭身邊,可是遠離了宮廷,沒有了詭谲算計,果然還是不一樣。
葉晚晚看着歌舞換了一曲又一曲,侍者由往管事手邊的酒壺裡添滿了酒液。
船上另一名年長的老者一臉愁緒過來,對着管事道:“少東家,趙家那狗屁不通的混賬東西把房間就買在您旁邊,您不去和人換間房?不嫌他煩得慌。”
管事擺手:“等我這個月跑完船,拿賬本讓家裡看看我的本事,取消了這婚約。”
老者歎氣:“那這還得大半個月啊。”
葉晚晚無意去探知别人家事,埋頭去嘗案幾上的小菜和瓜果。
管事擺手,讓他不用擔心,轉而又同葉晚晚介紹起桌上的小食。
“嘗嘗這個,隻在咱們這地界這時令有,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管事取來一個小玉杯,拿起一旁的酒壺,倒了一杯,正要遞到她手裡,卻又頓了頓。
“你年紀小,不能喝酒,同你那情哥哥一道,可不能醉了。”
葉晚晚微笑。
“我能喝。”
管事哈哈笑着,滿臉促狹,“這可不行,男人,姐姐我可比你懂。這酒啊,你不能碰。”
葉晚晚無奈,她看着管事手中的酒液,察覺這酒的味道過于甘甜。
她嗅到一絲藥味,皺了一下眉。
管事就要将小杯挪到自己面前,葉晚晚拉住她的衣袖,“阿姊,稍等,這杯還是給我看一看吧,我不喝。”
管事有些疑惑,晚晚将酒杯湊近到鼻下。
世間鮮少有真的完全無色無味的秘藥,可加在這果酒之中,便能遮住一些,讓人察覺不出。
——如果對方不是她這般擅長醫毒。
她皺緊了眉。
想到老者方才說的纨绔婚約,她立刻明了裡面加的是什麼。
船艙門口,容厭不知何時出來,正往甲闆上來,看到葉晚晚手中的酒杯,皺了一下眉,他徑直朝着她走過來。
管事重新又要倒一杯給自己。
葉晚晚不願這管事阿姊中藥,攔住她的手,正要出聲提醒,“這酒有……”
她如有所覺,回眸,容厭朝着她走過來。
他目光也落在這酒杯上,眉心微蹙。
葉晚晚聲音頓住。
天子上船,上下動靜無一不在眼底……所以,這杯酒,容厭知道?
管事催促着笑道:“怎麼啦?”
她又要給自己到上一杯,葉晚晚回過神,立刻捉住酒壺,道:“這酒很香,可以全給我嗎?”
管事稍嚴肅了些,“阿妹,并非阿姊我舍不得這一壺酒……”
葉晚晚怔了下,心底流過一陣暖意,她更加堅定将酒壺按在自己面前。
看向身後,容厭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目光從藥酒移到她身上。
葉晚晚正是一個要攔着管事飲這酒的動作。
他平靜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就站在那裡,不再靠近。
葉晚晚手中酒杯湊在唇邊,一個要喝不喝的動作,手臂僵硬起來。
他知不知道酒裡有藥?
若是知道,他要站在那裡,看着她喝下去?
葉晚晚很難不多想,思索再三,她繼續方才的動作,将酒杯貼上唇瓣,沾了沾。
容厭沒有攔。
她手腕翻轉,大部分酒液在夜色中不着痕迹地澆到她衣上。
在他的視線裡,葉晚晚若無其事朝着他站起身,衣袖纏住镂刻花紋的把手,酒壺翻倒。
管事哎呀一聲,“你看你,你哥哥來便來了,怎麼還站起來,把裙子都打濕了?”
葉晚晚口中漸漸騰起火燒一般的酒勁,她分辯了下是哪種藥。
辨了一下其中包含的藥力,确定不會損傷人身體,葉晚晚松了口氣。
容厭走向她,目光掃過她微微濕潤的唇。
在此刻葉晚晚眼裡,他的琉璃目有種洞悉一切的可怖之感。
葉晚晚維持着平靜,“衣衫濕了,晚晚形容不整,我想去沐浴,再換一下衣物。”
容厭點頭,目光示意侍者,由人攙扶着她回房。
回到房中,葉晚晚立刻落上門栓。
屋内還有些涼茶,她立刻走過去,大口喝下幾杯,又往自己身上灑了些。
可她還是能漸漸感受到,渾身上下泛起的不适和奇異的感受。
四肢漸漸如火燒,酸軟無力。
沒有藥,沒有針,葉晚晚冷靜躺到床上,手指掐緊自己的幾處穴位,逐一按下,盡力舒緩藥性。
船身微微搖晃,她的手越來越使不上力。
到最後,葉晚晚蜷縮成一團,默不作聲。
雖然不會傷身,可這藥性卻極為猛烈。
那股忽然燃起的讓人難忍的躁意和滾燙難言的欲望,幾乎要壓垮她的理智。
她努力轉移注意。
想着,她方才關上了門,若容厭回來,她便不回答,裝作睡着。
忍一忍,沒事的,最多一兩個時辰,忍過去就好了……
容厭在甲闆上站了會兒,他看着管事讓人處理打翻的酒壺,以及隐蔽處跑遠報信的小厮,他以手指沾了沾酒液,湊近聞了一下。
他掃了一眼一無所知的管事,折身回船艙。
屋内,葉晚晚全身汗濕,如同在水裡撈出來一般,無力地咬着被角,眼前昏沉,她眼前又能看到些前世的畫面。
同樣的客船,同樣的船艙,同樣的難耐難受。
居然還是和前世一樣的情景。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死死扯住容厭的衣角。
他神色冷然,高高在上地打量她的狼狽。
大概是因為中了藥,她這一次的夢境比之前都要感同身受。
房中僅有一盞搖晃的綠釉銅油燈,側壁開的窗不大,月光從窗隙漏進來,室内昏暗而壓抑。
夢裡的容厭站在她面前。
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身邊最後一根浮木一般,死死拉住他的手,跌跌撞撞到床腳,摔進塌中。
夢裡的他淡淡看着她。
“饒溫會将解藥送來,忍一會兒。”
她難受地幾乎要哭出來,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想快點消磨下去那股幾乎将她燒化的燥熱。
她依附在他身上,他腰間束帶是阻攔,衣衫是阻攔,那便悉數都要去除,手伸進他衣襟裡,又難受又急躁,掌心貼上他冰涼的肌膚,就好像在沙漠中蓦然間看到一片綠洲。
她吻上他唇瓣。
容厭按住她肩膀,“放開,孤不是你的解藥。”
她低泣,“可我想要……你,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