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指控是真是假林遇雪已經無暇掰扯了,這最後一計,顯然意有所指。
聞竹聲剛來的時候問過她,是不是他要去港城,她才走。
那個時候她否認了,他也接受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真的相信。
Lee要去現場,已經走了,但Adam還在,林遇雪不願多談,點頭認下。
“謬贊了,”她又回身繼續看電腦,“人總要長長腦子。”
最近天氣漸好,聞竹聲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他混不吝的一面又出來,問一旁忙着跟表格作鬥争的Adam。
“你覺得,追笨女人好,還是追聰明女人好?”
Adam沒防備他來這麼一句,愣了半晌,才猶豫着道:“應該……笨女人好一點吧?”
說完很有自知之明地撓撓腦袋,“可能我不太聰明,嘿嘿,太聰明的駕馭不了。”
林遇雪皺着眉頭聽他胡謅,生怕他說出什麼過分的話,結果他幽幽道:“我覺得聰明的好,不必擔心駕馭不了,她駕馭我也沒事。”
什麼跟什麼,林遇雪聽不下去,回身趕人。
“能别打擾人家幹活嗎?”
聞竹聲挑眉,做了個雙手投降的姿勢,對着Adam擠眉弄眼,意思你老闆好兇。
Adam看他這樣子,也跟着樂。
樂完發現,好像哪裡不對勁。
往事一樁樁浮現,Sherly幫Neil找房間,打掃衛生,Neil幫她要果汁,買藥,現在又幾乎是……老夫老妻打情罵俏的程度。
他們,真的,沒問題嗎?
Adam小小的心靈受到了震顫,深刻懷疑到底是别人都一無所知,還是隻有他是個傻子……
複工後林遇雪又每天忙進忙出,跑現場,盯物流,下訂單,所幸因為聞竹聲在,線上會議開得效率高了不少。他有一種無所事事的感覺,跟着林遇雪去了兩次現場就再也不肯去,也一個勁撺掇林遇雪少去,理由是沒什麼用處還要累死累活。
本來嘛,計劃隻要執行前線的要求就行了,申城辦公室一個計劃也沒來,事情不也辦得好好的?
但林遇雪不覺得,她畢竟算是身兼數職,何況在現場确實能學到更多的實戰經驗,了解現場的運作模式,她的目标也絕不僅僅是做一個小小的計劃。
其實聞竹聲也不是真這麼膚淺,他隻是私心看不下去青蔥水嫩的一小姑娘,天天灰頭土臉鑽男人堆裡,現場又吵又不安全,倒不如在這活動闆房一起開開會,聊聊天。
他也确實閑得慌,簡直什麼會都要參加,因為他在,申城辦公室小計劃沒有不按時參加精心準備的,總部計劃經理也賣他面子,事情頓時好做了許多。
除了開會,時不時的,他也往鎮上跑,帶回來各種好吃好喝的,連帶着美士幾個人和林遇雪室友一起,日子過得越發滋潤。
如此過了一周多,一切都重回正軌之後,聞竹聲還沒有動身的意思,林遇雪有些忍不住了。
一個要離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是很令人焦躁的事情。
尤其這個人還會幹擾你的狀态。
周五晚上,林遇雪吃完聞竹聲當天從鎮上帶回來的大盤雞,決定跟他談談。
聞竹聲自然樂意,這幾天林遇雪跟他說了不少話,但沒幾句是閑話,全是關于工作,分析這個探讨那個,有時候扯遠了,連美士申城和港城發展策略都能談到。
就是不談他們倆怎麼回事兒。
聞竹聲按兵不動,總算等到她着急了。
他們沿着去鎮上的大路走,晚上沒有任何車輛和行人,空氣中彌漫着植被特有的清香,雖然已經聞慣了,但遠離噪雜味重的宿舍區,還是顯得格外清爽。
像聞竹聲給人的感覺。
兩個人像是隻為了飯後消食,漫無目的地走着,遙遙望去,看不見盡頭的墨綠山林掩映在幽深的濃霧裡,窒息又美麗。
林遇雪眺望不甚清晰的遠方,像問晚飯吃沒吃飽似的問他。
“什麼時候回去?”
身旁的人停下了腳步,林遇雪也順勢停下,依舊看着遠處。
半晌,才聽見他慢悠悠地說,“不着急。”
林遇雪回頭,穿着黑色沖鋒衣的聞竹聲跟背後的山林幾乎融為一體,正沉沉注視着她,彷佛随時要被吞噬。
她又回身看向前方,不以為意道:“這邊沒什麼問題了,早點回去,别耽誤了你的事兒。”
聞竹聲好笑,“我有什麼事兒?”
林遇雪不作聲,聞竹聲反問她。
“倒是我想問你,打算在這邊留多久?”
“當然是工程結束。”這點毋庸置疑。
聞竹聲又微妙地沉默了,過了會兒道:“工期預計三年,大概率會延遲,你一個女孩子,你覺得安全嗎?合适嗎?”
林遇雪不想跟他争論這些。
事已至此,再說車轱辘話沒意思。
“你說的我都考慮過,既然公司同意,我也同意,就沒什麼問題。我有足夠的安全意識和自我保護準備。”說完覺得話放太滿,又補一句,“真有什麼危險也沒辦法,總不能因噎廢食。”
聞竹聲深深吐了口氣。
他早知這個結果,沒妄想能真的改變她。
那些氣憤不滿最開始在日複一日的等待和漫長颠簸的路途上積累發酵,他預想過見到她灰頭土臉、茫然無措的樣子,或是咬牙堅持、倔強沉默的樣子。
誰知道她居然在一群煙霧缭繞的男人堆裡賭錢。
那一刻他幾乎憤怒到失語。
如果不是周圍有一堆同事,他想他絕對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哪怕就此一拍兩散也要好好罵她個不知天高地厚。
但還沒來得及發作,Adam就說她為了工作在泥雨中摔跤,看她費盡力氣找房間,鋪床布置,打掃衛生,既不問前塵也不說往事,不論關系幾何,隻想着照顧好自己。
憤怒就像那褶皺的、帶着她馨香味道的床單,被她一雙細手不急不慢地捋平了。
隻剩下心軟心疼。
最終隻能叫她注意安全。
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問她是否要堅持,是否要待滿三年,更像是确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