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雪沒有回答,扭頭看着屏幕,暗恨自己失言。
“你走吧,我是不會去的。”她硬邦邦地講。
聞竹聲定定看了她半晌,林遇雪隻管鍵盤敲得劈裡啪啦,直到他轉身走人,她才慢了下來。
她平時最不喜遷怒于人,面對聞竹聲卻總有股邪火。
林遇雪之後一直在反思自己。
此刻再度獨處,她說不出道歉,但心态已然平和,她不該對别人癡嗔怨怒,誰也不欠她什麼。
人就該自己顧好自己,并且不影響别人。
兩人安靜站着,聞竹聲如常問道:“這裡怎麼樣?”
“很好。”這是心裡話,聽起來未免敷衍,她便補充,“非常好。”
聞竹聲笑,“空空如也也算好?”
她不可避免有些難受,不是嫉妒或是悲哀,隻是,有些落寞。
剛剛在參觀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想,他家是什麼樣的?也是這樣的格局嗎?
但那隻是思維發散而已。
可聞竹聲現在說這裡不算好,她才想起來,他也是去過她家的。
那個租住的老破小,昏暗破舊,淡黃的裝修斑駁古老,樓道遍布塗鴉和開鎖廣告,像等待拆遷的危房。
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
幸好。
幸好她對他不再有期待,也就無所謂他怎麼想。
林遇雪沒有應,笑一笑講,“回去吧,外面冷。”
下樓見趙蘭青正從餐邊櫃裡取酒水出來,密密麻麻擺了一排各色的酒瓶,林遇雪估計他們發小今晚要血拼。
林知潔正在擺弄一束碩大的粉玫瑰,比客廳的圓茶幾還大,大抵是剛剛送來的女友新年禮物。
旁邊還有一束開得旺盛的百合,香氣撲鼻,林知潔擡頭看向她,指了指百合喊道:“你的花!”
林遇雪感恩準姐夫總是愛屋及烏,三步并兩步歡呼着跑過去,沖趙蘭青喊:“謝謝姐夫!”
趙蘭青得意地舉了舉手裡的酒瓶,看見不緊不慢下樓的聞竹聲又氣不打一處來。
“下次紳士點兒,小雪你負責啊。”
聞竹聲更無辜,“誰知道你能請得動她?”
他也是被趙蘭青使喚去接人才知道林遇雪要來的。
林遇雪埋頭嗅花,裝沒聽見他的吐槽。
沒一會兒另外兩人也到了,不愧是發小,長相氣質都很過得去,一個矮一點,叫王躍,一個高一點,叫榮承。
王躍帶了個客廳的娃娃擺件,是件著名的藝術家作品,連林遇雪這種不聞世事的人都聽說過大名。
榮承帶了兩瓶酒,倒是跟聞竹聲撞上了。
隻聽趙蘭青大喊牛逼,牛逼完又說,“不過今兒輪不到你這個,今天喝聞老闆的喜酒。”
聞竹聲斥他:“去你的。”
那倆人沒明白過來,眼睛滴溜溜往裡看了一圈,神色了然。
“我靠,嫂子在啊,失敬失敬,聞老闆鐵樹開花,今天必須不醉不歸!”
這一聲“嫂子”震天響,林遇雪眼觀鼻鼻觀心,神色淡然,隻當他們在喊姐姐。
聞竹聲立刻說:“那是老趙媳婦和他妹妹,别瞎說。”
趙蘭青随即把人引過去,介紹認識,原來這倆人之前都在國外,最近剛回來。
認識完畢他們才好奇,既然沒開花,喝的哪門子喜酒?
趙蘭青又又解釋一遍,但他的眼神和肢體動作無一不表明,聞竹聲和他小姨子之間有貓膩。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你倆花心大蘿蔔就别亂蠢蠢欲動了,兄弟妻不可欺。
人來了,飯也好了,趙蘭青果真親自去請聞竹聲母親。
他也确實不辱使命,聞竹聲才跟那倆發小說大抵不會來,他就帶着聞母和小保姆進來了。
依舊是一絲不苟的打扮,盤發,深灰内裡長羊絨毛衣外面是棕色大衣,皮膚白皙,姿态優雅,簡簡單單卻氣質斐然。
聞竹聲遺傳了他母親一切優點。
若不是趙蘭青扶着聞母,林遇雪并不覺得跟上一次見到的她有什麼區别,也沒有看出生病的迹象。
她氣色和氣質都很好。
他們不急不慢進門,聞竹聲起身去迎,另外兩人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恭恭敬敬上前問好。
保姆服侍聞母脫了大衣,聞母才環視一圈,先是笑呵呵地講很久沒見他們倆了,年輕人越長越帥氣,又問他們家裡父母可還好。
待聞母在餐桌坐下,林知潔跟林遇雪才上前問好。
林遇雪特地站在後面,不往前擠。
聞母卻說:“兩位林小姐也好久不見了,今天這桌緣分不淺。”
大家笑起來,她叫他們坐下,不要因為自己在影響了氣氛。
又拍了拍左側凳子,對林遇雪說:“小雪,過來這邊坐。”
大家都對聞母很是尊重,林遇雪怎麼好拒絕,她坐過去,主動問候,“林阿姨,好久不見了,您身體好嗎?”
聞母越近越覺得慈眉善目,她目光柔柔,眼神寵愛,“我很好,謝謝你關心。”
大家都一一坐下,聞母上座,左手邊是林遇雪,聞竹聲,右手邊本來是兩位客人,他們怕沖撞了聞母,哪裡願意,最後坐了林知潔,趙蘭青。
連帶聞家小保姆,一桌湊好八個人,熱熱鬧鬧坐下了。
席間自然是要喝酒,全場隻小保姆和聞母不能喝,林遇雪也習慣性拒絕。
聞母倒是低頭跟她商量,“是過敏不能喝還是不想喝?”
林遇雪老老實實講,“不太想喝。”
聞母跟她講小秘密似的,“偷偷告訴你,這可是我父親當年珍藏的酒,是真真正正的好酒,你不喝可太虧了。”
林遇雪想起剛剛說的媳婦酒,有些绯紅爬上臉頰,不過聞母又說,“你不想喝就不喝,但是不用有什麼顧慮,都是家裡人,年輕人嘛喝喝鬧鬧才有意思,不要因為我在太拘束,我吃兩口就要回去的。”
林遇雪立刻講:“沒有的事,那我少嘗一點。”
聞竹聲明明跟身旁的榮承聊天,林遇雪這麼一說,他跟聽見似的,又先她一步,伸手拿過醒酒器替她斟了小半杯。
聞母捏捏林遇雪小臂,靠過來講,“他還是有點眼力見的,哦?”
林遇雪憑空嗆咳了一聲,偏了偏身子。
她實在不習慣以這麼居高臨下的口氣評判她的大老闆。
趙蘭青故意打趣,嚷嚷道,“林阿姨,你以前不是說這是老聞娶老婆才能喝的酒嗎,怎麼現在又舍得拿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