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藥劑呈璀璨的金綠色液體,珍貴而具有奇效,必須裝在特制的容器中,治愈效果甚至超過光明系大魔法師的全力治愈。
隻是很可惜,存量很難攢上去。
簽訂互不侵犯條約那日,赫柏塔和俘獲的女劍士都沒資格到場。
阿奧拉瑟認為這是屬于劍蘭家的榮耀,可以在國王的見證下獲得,但不能在拜馮家的兩個俘虜面前,哪怕他确信赫肯已經完全順從于他,是他忠心的鷹犬。
他甚至還旁敲側擊地敲打赫肯,說自己唯一的深愛是弗加瑟·拜馮。
志得意滿的阿奧拉瑟以為赫肯看上了自己呢!
這個被俘的女劍士正是阿彌娑,被劍蘭的軍隊圍住時,她已經在十萬大山中呆了許久。
赫肯聞見她的味道甚至激動得還沒化為原形就撲展開雙翼踉跄着疾奔過去,擋住了士兵的箭矢。
阿彌娑沉默着放下手中的搶來的劍,任由赫柏塔抱住自己。
沒有人知道她在十萬大山中經曆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當她某一日撥開深長的雜草叢,看見奄奄一息的弗加瑟時,心裡是怎麼樣翻騰的情緒。
她看見弗加瑟手腕上金綠色的環線,這似乎吊住了她的性命,讓她不至于在不知疲倦的長途跋涉中猝死。
環線細而黯淡,彰顯着力量來源的赫柏塔同樣處于虛弱狀态。
可赫肯從未停止共享。
她在布南迪菲瑟中不停地進食,從人類的食物中撰取微薄的力量,以便供養生命垂危的弗加瑟。
弗加瑟如何逃出的,無人可知。
但她是拜馮家精通機械之道的天才,在她被捕的時日裡,沒有人敢小觑她,所有人都見過那一日龐大的鋼鐵巨人和巨熊對戰。
那是偉大而劃時代的作品,是‘獸人征服者’弗加瑟的創作。
她和弗加瑟相處了很長時間,長到她從弗加瑟口中得知,自己手腕上的鱗片來源于赫肯一族的‘契’。
赫肯一族可以結契,這是一種永存的‘契’,以生命終結為‘契’的終結。
赫肯是忠貞的族群,‘契’一般隻和伴侶締結。
‘契’共享着彼此的力量和生命,是赫肯對伴侶承諾:彼此與生命共存,縱貫一生,永不改變。
赫肯有着不同的亞種,一般是以習性和地域劃分,沒有天敵的赫肯不需要考慮隐藏遮掩。
當赫肯還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時,喜歡生活在噴吐着岩漿的山口附近的赫肯,一般生長着純如白雪的鱗片。
反而是雪境中的赫肯生長着黑色的鱗片,能夠幫助赫肯吸收儲存力量。
結契的赫肯身上,一般會在特定的部位長出一部分屬于對方的鱗片。
這代表着‘契’,代表着彼此生命的共享和永存的忠貞。
不同部族赫肯誕生的王是不同的,但是赫肯隻會尊一個王為共主。
在遠古時候,王肩負着拱衛領土的責任,需要巡視土地上存在的一切。
赫柏塔正是習慣居住于叢林之中的赫肯部族誕生的王,具有一身暗紅色的細密鱗片。
赫肯的王除了結契之外,還會擁有隻有王才擁有的‘共享’,這是比‘契’低級的契,可以暫時共享赫肯的力量。
正是赫柏塔的暫時‘共享’保住了弗加瑟的命。
阿彌娑手腕上的,則是來自赫柏塔的‘契’。
這一圈暗紅色的細小鱗片,代表着她将接連赫柏塔的生命,擁有無償調動赫柏塔一部分力量的權力。
她不明白為什麼赫肯要和她結契,當時弗加瑟正在處理傷口,聞言挑眉笑着說也許那個小赫肯害怕看見周圍的人再命懸一線了吧。
不過她還來不及理清思緒,弗加瑟就和她分别。
阿彌娑挽留無果,因為弗加瑟是悄然離開的。
她養傷期間一直在不停地制作機械裝置。
離開時帶的東西也不多,弗加瑟把取暖和一些必備的東西都留給了阿彌娑。
當她艱難地追蹤弗加瑟的痕迹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獸人在十萬大山的臨時王帳亂作一團。
因為那個令獸人恐懼的人類出現在王帳,帶着她的龐然巨械和數不清的暗器。
濃濃毒煙弄倒了不少獸人,弗加瑟直奔王帳最中心—巴克帕的中心王帳。
她心知巴克帕正處于休養期。
來自赫肯犄角貫穿的傷口一定給獸人大帝帶來了重創,這也是為什麼近來戰役獸人總是力不從心疲于應對的原因。
頓塔巴爾其作為魔禁之地,魔法師極難深入,他們也很難意識到這是除掉這個英才偉略的獸人君主的最好時機。
這幾乎是唯一的機會。
殺死巴克帕,被熊聚攏的獸人帝國就會化作散沙。
沒有獸人有能和巴克帕比拟的威望和能力,可以在極短時間内掌握龐大的獸人帝國。
巴克帕身死之時,王帳九部将頃刻分崩離析,十二臣将為自己的部族互相傾軋。
愚蠢的劍蘭人自得于幾個小小的勝利,被獸人的軍隊周旋已久,給了巴克帕太多的恢複時間。
她讀書時很多書還沒被列為禁書,沒有被集中搗毀或者收進王室的密庫,作為拜馮的小主人,她有許多學習的機會。
她知道赫肯的犄角蘊藏着巨大的力量,如果不是赫柏塔太年幼弱小,巴克帕早就應該命喪當場。
為飄零的帝國民衆,為戰死的拜馮軍隊。
她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殺死巴克帕。
阿彌娑站在獸人的包圍圈外圍,憑借着‘契’帶來的視力,能遠遠看見黑壓壓的獸人密密麻麻的包圍圈。
龐大的巨械被拆解,被迫應戰的巴克帕幾乎要重傷死去。
一個人類的治愈魔法師不停地往巴克帕嘴裡塞着藥劑,同時扛着魔禁的限制施展治愈魔法。
她一眼就認出了卡恩家标志性的淺金色頭發。
躺在地上的弗加瑟被制住四肢和脖頸,雙目快要失神。
她能感覺到四周的獸人投來敬畏的目光,那是對勇士、對戰士的天然敬意。
一切如此魔幻而可笑。
弗加瑟的視野天旋地轉,一切逐漸暗淡,卻遲遲閉不上雙眼。
同胞的刀劍屠戮她的士兵,作為仇敵的獸人卻崇敬她的勇敢。
劍蘭的地牢裡流淌着她的鮮血,巴克帕卻讓魔法師給她施治愈魔法!
意識模糊之際,她看見有人粗魯地扒開自己的眼皮,低沉的甕聲甕氣的聲音像炸雷一樣:“有着紫葡萄眼睛的小女孩,你怎麼敢孤身跑進來。”
同樣吊着一口氣的巴克帕一屁股坐在地上,赫哧赫哧地低聲喘氣,任由下屬處理傷口。
熊歎一口氣:“我敬佩你的勇氣,你是真正的戰士。”
“如果你是獸人,你有資格站在王帳之内,享受最鮮美的内髒和最新鮮的蔬果。”
“我會送你最幹淨完整的珍貴皮毛,你會得到隻屬于你的屬臣和土地。”
熊的眼睛亮着幽幽的光芒,“有時候真羨慕你的國王,能擁有你這樣的戰士和智者。”
人類真是奇怪。
獸人的牛羊和黃金珠寶大把大把地運進人類的土地,換來珍貴的茶葉、書籍和鹽鐵。
全靠人類貴族們的貪欲和不知節制,獸人才能逐漸發展強大至今日。
但是每當獸人南下,就會有無畏生死的人類站出來。
她們好像沒有私欲一般,總能一次次地将獸人的鐵蹄抵擋。
熊要把這個讓人敬佩的戰士送到人類的國王手中,借他們的貪婪和卑鄙殺死她。
巴克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人類勇士死在獸人的手裡,隻會激起人類的怨憤。
這怨憤會讓懦弱的人類生出巨大的勇氣,裹挾着她們奮力厮殺、不屈鬥争。
正如在熊的刺殺策劃下,克讓最後的太陽落下,反而激起人類千倍萬倍的抵抗。
隻有人類自己親手殺死勇敢的戰士,才能真的射下她們心中的太陽。
熊要人類的民憤激蕩,反沖國王的王座。
要勇敢者的鮮血白流以擊潰軍隊的意志,要先鋒者的軀體受辱而敲斷戰士的脊梁。
阿彌娑來不及做任何事情。她甚至無法沖入包圍圈,隻能看着巴克帕下達拔營的命令,獸人潮湧般移動。
集結王帳九部和十二臣的命令發往恒春區,巴克帕向人類現在的指揮官傳遞求和的信号。
巴克帕在弗加瑟的鐵拳襲向咽喉之際,一瞬間做出了決定。
熊要改變獸人對人類的戰略。
隻和一些貴族換取書籍鹽鐵的謀劃無法擊垮龐大的人類王國。
光靠武力的掠奪和蠻橫的征服,隻會讓硬骨頭的人類源源不斷地反抗。
熊應該要派更多的獸人進入人類的腹地,不管以什麼方式,要紮根深研。
熊需要拉攏更多的人類無論貴族平民。
獸人用刀劍劫掠土地的同時,應該用流着蜜的毒藥瓦解人類的意志。
而弗加瑟必須死在卡朔佩國王的手裡。
她的大腦應該被碾碎,她的血應該流盡,她的皮該被剝下來、肉被剃幹淨。
這個人類的一切智慧都應該被消除,連帶着她掌握的、能夠使神棄者擁有強大單兵作戰能力的機械怪物,都應當被湮滅。
因此,這次議和,獸人提出隻需要一部分糧食和鹽鐵就願意撤出人類的土地。
獸人願意簽署互不侵犯條約,保證起碼五十年的和平,保證劍蘭家在卡朔佩的穩固地位。
獸人帝國願意為卡朔佩國王的榮譽添磚加瓦,建立互貿區域。
而使獸人大帝‘夜寐不能飽受創痛’的獵人族弗加瑟會作為禮物交還給卡朔佩帝國,但她必須死。
卡朔佩讨價還價,說弗加瑟的智慧和骨血是珍貴的财産,她是拜馮家唯一完美繼承獵人族遺産的天才。
她可以死,但必須死得其所。
由卡朔佩帝國劍蘭公爵、布南迪菲瑟前線指揮官阿奧拉瑟提議,将弗加瑟送往中心塔。
神塔将會剖解她的身體,用她的骨血保留拜馮家最完美的血脈,屆時再處死也不遲。
巴克帕同意了。
這次議和由此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