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娑快速地起身環顧四周,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生長了一圈倒逆的暗紅色鱗片。
她顧不上探究,把周圍環境迅速檢查了一遍。
是毫無人類生活痕迹的深山老林,覆蓋着許多城邦很難見到的植被。
阿彌娑心裡思緒翻騰,直覺告訴她這裡不适合長時間停留。
翻出劍鱗甲穿上後,她在外面罩了一層嚴實的衣袍,隻露出一雙易容後的眼睛。
她也想問錨點的規律了。
這是什麼荒郊野嶺?
這是雨後,深一腳淺一腳踩着泥濘的路,好幾次因為青苔差點打滑摔出去。
在跋涉不知道多久路途後,公爵終于停下腳步,拽了點眼熟的草莖杆嚼了兩口補充水分。
她一邊嚼着草莖一邊撥開茂密得過分的橫七豎八的樹枝和藤蔓,确定自己在十萬大山深處。
這裡覆蓋的植被都很典型。
她是一路往南邊走的,樹葉從一開始都是尖尖的針形到逐漸夾雜了比較大而闊的葉子。
泥土則泛着棕色,往外翻的話可以看見一些還未完全腐化的落葉。
感謝她在荒城讀的每一本書。
公爵心下大定,琢磨着要不要接着往南邊趕靠近荒城。
卡朔佩北部,布南迪菲瑟。
城牆上飄揚着紫色的荊棘叢與劍旗幟,士兵一圈一圈巡邏着。
沿着街道走,隻能看見零星幾個仆人打扮的人,懷揣着新鮮的蔬果急匆匆地走路。
整座城市幾乎沒有居民,隻有駐軍在此的劍蘭軍隊。
練武場裡,箭矢命中靶子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旁邊立着幾個披甲的男人,偶爾揮手發出輕蔑一般的鼓掌聲。
見習射的人停下動作,他們就圍過去,“嘿!大人怎麼說?”
“這把弓箭真的賞給你了?”
靠得最近的士兵的胸甲制式有預留佩戴徽章的地方,這顯然是一個軍官。
“米萊,你好煩。”
被圍着的人顯然很厭煩這樣擁擠在一起,鼻腔裡擠滿了各種各樣的味道。
她不耐煩地推搡着這幾個人,把他們推得踉跄着退開。
她把弓箭仔細擦拭幹淨,放進空間戒指後就匆忙往食堂跑,完全沒注意身後幾個人陰冷嫉妒的眼神。
“她一個女人,憑什麼得到那麼多賞賜?”
“要我說,女騎士有那麼一兩個已經夠丢人了......”
“噓!你怎麼敢提?”米萊打斷旁邊人的對話,“不想死就把嘴閉緊點。”
他神色陰沉地盯着遠去的背影,“明天不是要反攻?記得把她的箭矢全換掉。”
“做得隐蔽點。”
知道真相的很多人,都死在了那天的戰場上。
少部分深受劍蘭大公爵信賴的親衛諸如米萊,則得到了公爵的賞賜。
米萊得到的正是釀酒的配方和器具,米萊懶得去想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他隻知道用這方法釀出來的酒香醇回甘,等戰事結束後他可以憑着戰功得到個不錯的爵位和封地,并且能夠靠這酒賺大錢。
而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橫空冒出來在公爵大人手底下征戰,得了不少戰功不說,她還裝得一副沒心眼的樣子,眼裡好像隻容得下好吃的。
也不知道公爵大人為什麼那麼信任她,連陛下賞賜的‘大德彌夫’也交給她。
說到陛下......
米萊眯起眼睛,眼裡閃過精明和算計。
戰争即将結束,反攻早已呈現優勢。
陛下便喬裝來到了布南迪菲瑟,混入了親衛之中。
四年前的那次反敗為勝之後,獸人的軍隊節節敗退,公爵大人一步步奪回失陷的土地,并且将布南迪菲瑟下屬的土地全部收回。
至于陛下為什麼要來?終究還是個年輕男人,說不定是想親自感受帶兵上陣的快活呢?
這些對于米萊而言并不重要。
他還年輕,隻渴望功勳和财富。
如果有幸被陛下看重,那他簡直就是走了大運了!
但是陛下平常隻在府邸内幾乎不見人,隻有偶爾能在公爵大人的營帳内聽見爽朗開懷的笑聲。
高貴的魔法師軍團住進了城中的各個府邸,陛下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從中京運輸來各種新鮮的蔬菜瓜果,更是為幾乎每一個魔法師都配備了仆人。
劍蘭的軍隊則大多駐紮在外城或城外。
大人早已征集民夫和奴隸修繕了城牆和防禦措施,又命令士兵在城外屯田駐紮。
可以說布南迪菲瑟盡在公爵大人的掌握之中。
他毫不懷疑大人的能力,他甚至覺得在大人的率領下,軍隊說不定能把卡朔佩帝國的疆域邊界線推向十萬大山。
隻是這個女人,明明是拜馮家的俘虜,卻被大人視為賓客。
她哪裡值得看重?
說不定那隻大熊早就在和弗加瑟的對戰中重傷,才讓她有了可乘之機。
射箭射得準算什麼好本事?
劍蘭的騎士團裡個個都是騎馬射箭的好手。
米萊和大部分的士兵都懷揣着這樣的想法,這個女人不過是憑借稀有的附魔材料才重傷了巴克帕。
那一日無論是誰拉動那一把弓,都會得到這樣的榮譽。
他們如此堅信,直到陛下帶來了大德彌夫。
這是一把堅韌結實的弓,材質一看就稀有而昂貴,和那天女人手裡損毀的弓箭似乎同出一源。
好的弓箭一般都選用罕見的附魔材料與弓身搭配,附刻魔紋固化效果。
那把弓,隻有赫柏塔拉滿了。
當一向戴着兜帽穿着輕皮甲的女射手輕巧地拉開大德彌夫時,他們甚至需要兩個男人才能拉開。
這被米萊和同伴們視為奇恥大辱。
陛下的贊賞目光投向身姿挺拔高挑的女人,贊歎她為帝國的勇士,是能和王室神射手匹敵的好戰士。
陛下當場将那把弓賞賜給了赫柏塔。
當反攻的步伐速進至布南迪菲瑟和頓塔巴爾其交界處,還沒和獸人交手就俘獲了一個形貌潦草的年輕女人。
這個女人使得一手好劍術,一頭黑發一雙黑眼睛,對這裡的地形似乎很熟悉。
她像個獵豹一樣擺脫他們的追蹤又突然從犄角旮旯殺出來撂倒幾個人。
如果不是赫柏塔力保,這個女人早被圍殺了。
聽說這個女人是弗加瑟的手下,棄舊主奔劍蘭公爵而來。
劍蘭公爵大人沒有接見她,但是讓她填進先鋒軍裡和赫柏塔作伴。
是這樣的,貴族們總愛在這種地方顯示自己的寬容和睿智。
他們喜歡看見自己的對手倒下,對方的擁壘歌頌贊歎自己的功績和光輝。
這會顯得他們是得到民衆和能者擁護愛戴的明主。
但獸人議和的消息比開戰的信号還快,軍隊還沒完全集結,獸人就已經發出議和的信号。
王帳九部的部落首領紛紛來到頓塔巴爾其南部,内帳十二臣簇擁着近三米高的獸人走進臨時搭建的議和營帳。
米萊有幸作為近衛站在大人身後。
而那兩個女人?
女人哪有資格進這種地方!
和公爵大人相對的獸人是如此健壯,魁梧的身體、壯碩的四肢,那魔法燈一樣的眼睛裡滿是積聚的威嚴。
獸人們如星拱月的圍簇着巴克帕。
卡朔佩的衆人沒有誰不在此刻深刻意識到,對方是獸人帝國的主人,是高懸在頓塔巴爾其上的灼灼烈日。
獸人裡第一個如此深受各部愛戴尊敬、幾近完美的統治者。
和平是如此珍貴,帝國的糧食和人口時時刻刻提醒着國王和貴族們,如果戰争再不結束,田地将無人耕種,帝國将難以為繼。
哪怕魔法師們此刻能夠将十萬大山占領,一輪輪做炮灰的士兵和民兵、奴隸協軍隻會消耗殆盡。
史書上将這次和談譽為帝國的‘聖戰條約’,說這次和談保住了帝國絕大部分有生力量,将戰争止在了疆域之外。
卡朔佩帝國的光輝亘古照耀帝國的每一寸土地,貪婪兇殘的獸人再一次退縮回十萬大山南部。
勝利的禮贊傳唱大陸,連神塔中心塔都派出神塔使以表祝賀。
國王和各大貴族的功績皆被記刻史書,他們的榮譽将恒久流傳。
極少有人知道,弗加瑟在那次戰役後被阿奧拉瑟軟禁。
赫肯的血液和暫時共享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被鐐铐鎖在地牢之中,每日都會有人挑破她的血管放血,讓她日日虛弱。
赫柏塔還沒有邁入成熟期,她的力量遠沒有史書中記載的那般強大。
她隻能日日奮戰在最前線,用功勳和鮮血去換取弗加瑟的存活。
直到有一日弗加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逃出地牢,蜿蜒的血迹盡顯她的虛弱疲乏。
但她就是逃走了,不翼而飛。
赫柏塔聲稱自己忠于劍蘭大公爵,願意為阿奧拉瑟座下的鷹犬。
她骁勇善戰,百發百中,在每次戰鬥中身先搏鬥,逐步取得了阿奧拉瑟的信任。
甚至連國王都對她贊賞有加,數次提出要阿奧拉瑟将這頭赫肯贈予自己。
阿奧拉瑟沒舍得。
無它,赫肯實在是太好用了,她仿佛不知疲倦,力大無窮。隻要填飽它的胃,在戰場上的效果遠超半個騎士團。
他需要這樣的鷹犬,尤其是忠誠的鷹犬。
忠誠到什麼地步?
忠誠到赫肯能接受每個月放一次血,攢夠一定數量後,來自神塔的煉金系魔法師能夠煉制出非凡級别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