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一天,李想身心都有些疲憊,他關上房門,将自己蜷縮在角落裡,像條喪家犬孤零零地舔舐傷口,他低頭看到手腕上還在活潑跳動的脈搏。
他至少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如果死掉了,豈不是太浪費了。
他要活下去,直到枯葉堆裡最後一隻枯葉蝶死去。
距離公布成績還有一周,李想掀開沉悶的被子,他有鼻炎,待在空調房裡鼻子會很難受,一大早李想就擤了兩分鐘鼻涕。
張媽媽在廚房喊道:“又犯鼻炎了吧,叫你吃藥你還不吃。”
“忘吃了而已,我一會就吃。“
張媽媽沒繼續說什麼,嘴角輕輕上揚,無奈地搖搖頭。
“今天早飯是什麼?”
“豆漿和包子。”
“哪個是菜包?”
我不知道,你掰開來看看。”
李想伸手掰開一個包子,一掰一個準,正好是菜包。
“你這幾天要不要和朋友出去玩玩?”張媽媽問道。
李想還沒咬幾口的包子突然不想吃了,胃部像被人揉搓了一番,沒了進食的欲望。
“再說吧。”李想雙手撐桌站起身,“我回房間了。”
伴随着關門聲,水池裡的流水聲也狹然而止,張媽媽看着一個個還未洗幹淨的碗,水龍頭裡殘留的清水滴在污水裡,污水表面泛起一波漣漪,張媽媽隐約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歲月催人老,她以前也是那麼漂亮。
程景杭坐在病房的陪護椅上,無聊地左右滑動手機屏,各種軟件在他眼前快速滑動,聽着醫療機器的滴滴聲,程景杭視線逐漸模糊,僅剩的一點意識支撐着眼皮,最後程景杭還是敗給疲憊,倚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夢裡的場景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漫天的白紙飛舞,程景杭站在白紙之下,他驚慌失措地揮開飄落在他身邊的白紙,這時一張白紙從他眼前飄過,一瞬間,眼前的空地上出現了隻在錄像帶裡看到過的人,也是程景杭心心念念的人——媽媽。
媽媽和錄像帶裡的一樣,烏黑的長發,修長的身形,皮膚像被白雪滋潤過般的白暫,和姐姐一樣,眼角有一顆痣,精心雕刻的五官散發出溫柔,是獨屬于母親的氣質。
“媽…?”
媽媽聞聲擡起眉眼,深棕色的瞳孔像是會說話一般看着程景杭。
“媽…”
程景杭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在漫天的白紙中,媽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開口道:“景杭,媽媽從來沒有怪過你。”
在無邊際的黑暗裡,媽媽的聲音像冷風傳到程景杭耳朵裡,媽媽口中吐出的話語在腦海裡四處碰壁。
“别離開我們…”
程景杭心跳加速,手不住地顫抖,仿佛掉入深淵巨海,四周的冰冷沖擊着心髒,冷汗滲出肌膚,毫無一點安全感。
“景杭,你要向前看,媽媽愛你。”
話音剛落,剛剛狹然而止的白紙再次從萬裡高空淋下,擋住視線的白紙更換了眼前人卻隻有一個背影,在昏暗中顯得黝黑的短發是那麼熟悉。
“程景杭。”李想轉過身,“要好好的。”
李想的臉上滿是猜不透的憂愁,嘴角那一絲硬擠出來的微笑更顯心酸。
“别走…”
程景杭想要跑上前,腿卻像被釘住了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驚慌失措中,程景杭伸出手去試圖抓住李想諾隐諾現的身影,可李想就像星星一樣抓不住,隻能在遠處觀望。
“程建宏家屬,醒醒。”
護士拍了拍程景杭的肩膀,程景杭在睡夢中驚醒,他揉了下酸澀的眼睛,護士看着程景杭布滿血絲的眼球,輕輕歎了口氣。
“你姑姑呢,她最近沒來嗎。”
“嗯,她在工作,沒空。”
“哎…你這孩子也不知道休息一下,昨天沒睡過吧?”護士今年已經40多歲了,慣用長輩語氣來說教。
“睡過一會。”
“我要給你爸處理傷口了,你把簾子拉上吧。”
護士帶上手套,拿出推車上的醫療用品,發出的叮叮當當聲吵醒了程建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