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是什麼模樣的?
那些關于青山的記憶,在宋枝的腦海中飛速地劃過,他少言的樣子、他笑的樣子、他蹙眉地樣子、他為自己赢得花燈的樣子、他吃飯穿衣的樣子、他在地裡認真勞作的樣子、他在燭火下教自己寫字的樣子……
夜色中,宋枝躺在床上手腳僵硬,她冷冷地道出一句:“不記得了。”
“是嗎?”蕭煜珩輕笑一聲,“一個不知自己從何處來,亦不知該往何處去的人,想必是惶惶不可終日,既懦弱又膽怯,在與不在,也不重要。”
宋枝轉頭,在黑暗中狠狠地瞪了蕭煜珩一眼,心裡很生氣,就算同是一個人,他亦沒有資格批判青山。
青山才不懦弱,更不膽怯,他很重要,比你這個太子重要一千倍、一萬倍,很多很多倍,太子又如何?你永遠比不上青山。
宋枝的眼圈紅了,她側過身去,背對着蕭煜珩,眼淚悄悄地滑落了下來。
聽着宋枝心裡的話,蕭煜珩沉默了,他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關于青山的記憶,可是真的一點都沒有。
“抱歉,孤不該說這些話。”蕭煜珩低頭緻歉,他是故意說那些話,想看宋枝的反應,未曾想倒惹她哭了。
然宋枝卻是用力地拽了下被子,搶了半邊身子的被子,她頭一挪,睡得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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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汴京朝聞》已經以汴京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拓展開來了,用不了多久,《汴京朝聞》将成為全晉朝人的讀物,它将擁有一切思想上的先驅性和引導性,所有的一切都在殿下您的掌握之中。”柴恪向太子蕭煜珩彙報道。
他們二人并排走在庭院之中,所有随從都遠遠地跟着。
蕭煜珩道:“柴恪,你做的很好,《汴京朝聞》拓展的速度比孤預計得要更快,也比孤設想的要完善許多。”
柴恪道:“這還得歸功于那位薄公子,若非她寫的一份關于《汴京朝聞》的詳細構架,一切不會進行得這樣順利。”
“可知他是什麼身份?”
“我去調查過,但并不能堪破,他行蹤不定,又十分隐蔽,便是每回來交稿的接頭人也是戴着鬥笠而來。我亦派人追蹤過他,但每一回都跟丢了。”
柴恪在猜測薄公子的身份,“他身份定然不簡單,也極有可能我們認識他,因而他才隐瞞身份……”
蕭煜珩的注意力卻被花叢之中,那三兩隻小貓給吸引去了,隻見小貓在花叢裡打架,抱在一起滾來滾去,用小小的爪子撓對方,又是炸毛哈氣裝作很兇的樣子,玩得是不亦樂乎。
“今早上倒是發生了一件怪事,山莊的管家給我送來了一封信,竟是薄公子寫的一封引薦信,想将山莊裡的一名婢女引薦去《汴京朝聞》做編纂……”柴恪說着,發現太子沒有聽自己說話,于是順着視線望去,看到了花叢裡嬉戲的小貓,不由挑了挑眉梢,還記得昨日宋奉儀與二皇子便在這庭院中逗貓。
“既然是薄公子引薦的,答應便是。”蕭煜珩說着走到花叢旁,那些小貓親人得厲害,也不閃躲,見着人上前,還主動粘了上來,他伸手提拎起那隻胖乎乎的小橘貓,道:“可否贈兩隻幼貓給孤?”
柴恪笑道:“殿下您何時喜歡貓了?”
他與太子殿下從小一塊長大,知道殿下一向不喜這些小狗小貓什麼的,覺得沒什麼靈性,養過的動物唯有馬廄裡的馬匹。
蕭煜珩不回答,目光在小貓裡搜尋了一下,又提拎了一隻純白的小貓崽,攏在懷裡抱走,“孤先領走了,裕豐,替孤贈一筆銀子給貓的主人。”
“是,太子殿下。”韓将軍領命。
貓抱在懷中,蕭煜珩徑直去了臨溪閣,卻沒有見到他要送禮的人。
“回太子殿下,”面前宋枝的貼身婢女冰琴戰戰兢兢道:“奉儀說想獨自去散散步,讓奴婢不要跟着,奴婢也不知奉儀去了何處。”
抱着兩隻小貓的太子殿下,猶如一副精美名畫,看一眼驚豔,再看一眼贊歎,偷偷地看了再看。
這婢女膽子着實不小,韓裕豐闆着一張鐵青的臉,吓得冰琴立即垂下頭去,不敢再造次。
“裕豐,”太子将貓遞給了韓将軍,接着道:“這兩隻貓是孤帶給宋奉儀解悶的,好生照看着。”
“是,奴婢遵命。”冰琴連忙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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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之間,小溪流自上而下流,草長莺飛,鳥兒啾啾。
宋枝是散步至此處的,未曾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了二皇子蕭煜傑。
他蹲在涓涓流水的溪流旁,将一朵又一朵地紙做的花燈放到流水中,讓花燈順着流水而下。
宋枝走近了,聽見他輕聲低語,“雖然孩兒已經記不清您的樣子,但孩兒時常思念您,您什麼時候有空,記得來孩兒的夢裡來看一看孩兒。若您已經再轉世為人,那便算了,孩兒希望您來世投到一戶好人家裡,然後長命百歲的活着——”
蕭煜傑突然轉頭,臉上綻放了笑容,“是你啊,宋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