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了一聲,“那又如何?我從來不在意他們。可我在意你,在意你的感受,我不想你被這些枷鎖圍困着,想此刻這般将自己關在屋裡,不願意吃東西,不願意見人,這樣不好,我們好不容易過上了平穩的日子,我想你過得輕松自在些,不想你這樣委屈、束縛自己。”
“若你實在不願呆在汴京,那我們便回清水鎮,你不想回清水鎮,那我們便尋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
房門裡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音。
鄭璟上前敲了敲門,又喚道:“蓮兒,你應我一聲可好?”
還是沒有動靜,他覺得奇怪,伸手推門,房門應聲而開,隻見黃蓮香就倒在房門旁,暈了過去。
“來人,”鄭璟将黃蓮香扶起,焦急地大喊道:“來人,快去請大夫。”
管家聞迅請來了汴京城最好的大夫,然大夫越把脈眉頭皺得越深,“似是油盡燈枯之象,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大夫,請您再仔細瞧瞧。”鄭璟着急地攔住大夫,“怎麼會油盡燈枯?這不可能,今天早上人還好好的。”
雖然沒能親眼見到她,但黃蓮香身邊有丫鬟伺候,他每日都會尋問丫鬟,關于夫人的情況,雖然每餐吃得不多,但精神還算飽滿,怎麼就突然會油盡燈枯?
大夫搖頭,“請恕老夫醫術不精,真的無能為力,大人您還是請宮中的太醫來給瞧一瞧。”
太醫請來了,還是太醫院的院正。
把了脈,十八般武藝都拿了出來,黃蓮香依舊不見好轉。
“這……怕是無力回天了!”太醫道:“鄭大人,您還是準備準備吧。”
鄭璟身形踉跄,太醫伸手來扶,“大人,您好生保重身體。”
“當真沒有法子了嗎?”鄭璟紅了眼眶,“我與我娘子分别十六年,好不容易團圓了,為何上天要待我們如此殘忍?”
太醫搖頭道:“除非是上天降下恩澤,令夫人才有一絲生機。”
“那我便去求上天,求它給我娘子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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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青雲觀山腳下,百姓們紛紛駐足,看着那長長的通往青雲觀的山路上,隻見一男子走一步,便跪下磕一個頭,一節節台階跪拜上去。
那前往青雲觀的台階修了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平時走上前已經會累得氣喘籲籲,這樣跪拜上去,不僅會把頭給磕破了,而且膝蓋也得腫。
但因此才足以看出此人所求之事的誠心,道觀中的三清尊神才能保佑他。
“這不是戶部侍郎鄭璟嗎?”有下山的貴婦認出了鄭璟,驚訝得喊出了聲,“他這是在做甚?”
“該不是一路跪拜上來的吧?”
“應當是了,這不你瞧,他的額頭都磕紅了。”
“難道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以此來消除自身的罪過?”有貴夫人猜測。
“不能吧,他有什麼罪孽?他把那楊如意休棄了,對自己鄉下的原配夫人不離不棄,不就是在贖罪了?”
鄭府的管家就在不遠處跟着,面露擔憂。
自己官人與侍郎府還算有交情的夫人,立馬讓随行的丫鬟去向鄭府管家打探。
沒一會,丫鬟便打聽了回來,忙道:“是鄭大人的娘子忽然病重,大夫說是從前受的累堆積到一塊,突然發散了出來,一下就油盡燈枯了。鄭大人請了汴京城好些大夫,便是連太醫院的院正都請了來看,也無力回天。如今便隻能看天意,鄭大人一路跪拜到神像腳下,便是想求神仙,讓他的娘子快些好起來。”
衆人聞言,一時不由心神震動!
若她們生病了,試問她們之中誰家的官人能做到這般?
夕陽西下,鄭璟終于抵達神像的腳下,他虔誠祈求:“弟子鄭璟見過三清尊神,弟子誠心祈求三清尊神賜福與吾妻黃蓮香,吾妻嫁給弟子以來,從未過過一日好日子,吃盡了各種苦頭,弟子心中愧疚不已。弟子在此祈求上蒼讓吾妻從今往後平安康健,事事順遂,莫要再受這凡世間的苦難。若有苦難,請皆降于弟子之身,從今往後,弟子便是尊神座下的信衆,弟子将日日夜夜為您供奉香火,為你重塑金身,此後一輩子吃素,不飲酒,常做善事,求上神賜福!”
一日誠心祈求不成,鄭璟便一日接着一日來跪拜三清尊神。
三日、七日、半月、一月,往青雲觀去燒香的汴京城百姓,每日都能見到鄭璟一步一跪拜上山的身影。
一兩日,也許沒什麼驚奇的,可這都堅持了一月,那可是青雲山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台階,走上去都要累個半死,更何況是跪拜上去。
“起先,我還以為他是作秀,慣會裝模作樣的,非要給自己弄一個情種名聲,如今瞧來,這情種還真是實打實的。”
“這樣的絕世好男人,真是世間難尋啊!”
“是啊,真真是沒想到,他夫人失了貞潔,他卻一點不介意,反而能為她做到這般地步。”
“這青雲觀還挺靈驗的嘛,聽說他那夫人病得都要死了,但這又挨了一個月。”
“是啊,宮裡的太醫都說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青雲觀一直很靈的呀,不然的香火會那樣旺盛?我每月都要去拜一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