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是在一片清苦藥香中醒來。
她看着在藥爐前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就覺得安心。她在暖和的被子上蹭了蹭,半是撒嬌,半是委屈道:“師姐,我才出去一趟,就好想你啊。”
斂華三兩步上來,心疼地把她又按回床上。
“你說你,不過就出了趟遠門,怎麼就傷的這麼重。”
長夏嘿嘿一笑,卻并不解釋。
她愛打架,打了架就會受傷,受傷後就會到若木谷來找斂華幫她療傷。
這裡是除了藏鋒山外,她最熟悉的地方。
窗子外面若木谷的老樹又綠了,長夏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斂華掰着指頭算:“一年又三個月零四天。夏夏,我給你留的果子都放壞啦。”
長夏說:“我還以為沈思言會一個人偷偷吃完。”
斂華眉毛一挑,說道:“他敢。”繼而她又對長夏溫聲道:“我們夏夏的東西,誰都搶不走。”
長夏絲毫沒有告沈思言黑狀的愧疚感。
她和斂華的初遇的時候還小,那時候剛得罪了晨星山的師兄,雖說别驚春一劍插到雲上樓閣,震懾住不少人,也開始回山上照顧他們師兄妹,但卻無法顧及到方方面面,還是有膽子大的偷摸來找她麻煩。
那時候她修為弱,被人追着打,來不及回藏鋒山找謝逢雪,就一身是血地跑進了若木谷,是斂華救了她。
給她療傷,替她蓋上用藥木熏好的,溫暖的被子,教她用毒藥反擊修為比她高的人。
初見太過慘烈,以至于往後不管多少年,斂華都隻當她是個需要保護的妹妹。
她和沈思言也是在若木谷熟悉起來的。
他是掌門的徒弟,卻偏喜歡往斂華這裡跑。
那時候她喜歡斂華,所以不喜歡沈思言。
而沈思言也喜歡斂華,所以不喜歡她。
因長夏醒了,斂華幹脆事情也不做了,開始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說一些注意養傷的話。
長夏葉沒想着打斷她。
謝逢雪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長夏乖乖聽話的樣子。
倒是比平時自作主張的時候,柔順不少。
斂華聽見動靜,見來人是謝逢雪,也就沒有再繼續,反倒是把人交給了他,自己退出去。
屋子裡一下子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長夏有些怵現在的謝逢雪,他往前進一步,她就往後挪一點,等到她挪到牆角退無可退,謝逢雪也站在了面前。
青年沒有說話,垂下眼眸替她掖了掖被子,眼皮上那顆原本若隐若現的痣變得清晰可見。
長夏忍不住又靠近了他些。
她聽見謝逢雪說:“我原以為你會是陷入了什麼陰謀陷阱,或者是進入什麼無法突破的絕境,沒想到是因為一隻蜃蜉蝣。”
長夏小聲反駁:“他有名字的,師兄,他叫葉舒行。”
謝逢雪已經幫她掖好被被角,擡眼面無表情道:“行行行,我記住了,他叫葉舒行。”
長夏卻忽然愣住,她想起來葉舒行說過,他的名字是謝逢雪取的,現在的謝逢雪顯然還不認識他,根據夢裡面那一遭之後,她居然有個很可笑的想法——
若是未來的謝逢雪,給過去的葉舒行起的名字呢。
長夏忽然正色道:“師兄,我記錯了,他叫且徐行。”
謝逢雪:“?”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也無風雨也無晴。給他取名字的人希望他能在這個世上,從容自在地走下去。”
從來沒人告訴過葉舒行怎麼在這世上活着,那就由她借謝逢雪的口來告訴他。姬盛警告過說改變曆史的代價可能會很大,但她天罰都替葉舒行扛了,再多擔點兒因果也無所謂了。
她希望他還有機會有個好結局。
謝逢雪可有可無地應了,他對那暮生朝死的蜉蝣叫什麼名字并不是很感興趣。
“行,他叫且徐行。”
長夏不太想跟謝逢雪說太多,隻能仗着他目前對自己的信任,和葉舒行的不在意偷摸完成自己的目的。
說多了讓謝逢雪發現她想改變過去,還不一定讓他做出什麼事情。
于是長夏換了個話題,她驕傲地對謝逢雪晃了晃手:“說點好消息,師兄,我渡劫期啦。”
打宋甲的時候她就發現了,所謂渡劫,好似便要勘破生死劫難,因此在死生一線之時突破渡劫期最為容易,當然也最為兇險
她困在半步渡劫許久,總覺得差了些什麼契機。
接下這次天罰一半原因也算有意為之。
謝逢雪眼睛都沒擡一下,抓住她的手腕看脈,隻輕輕“哦”一聲,表示知道了。
長夏又靠近了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