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正适合走夜路。
江小雅的膽子雖然不大,就眼下的情況來說,不趁着這種時候走,真的是很難走的掉。到時候再被撺掇着上京去惹當朝相爺,想想就是嫌命長的幹活。
把頭發用布巾包好後,江小雅攏了攏衣襟。現在說是夏天,鄉村的夜晚還是偏涼了些。等到她把屋門悄悄合上的時候,冷不防傳來的一個聲音差點把她魂魄吓飛。
“好孩子,你也等不及現在就要出發了!”是王柳氏。和江小雅一樣,穿戴整齊,攜着包袱,擺明是事先就準備好了在這裡等着。
江小雅後背抵在牆上差點沒吓死過去,一邊撫着胸口吐氣一邊說:“您在這兒幹嘛呢,大晚上的不歇着,仔細着涼了。”
王柳氏睜着晶亮的雙眼道:“你這丫頭的小心思别以為娘不知道。娘知道你孝順,不想讓我去奔波勞累,可是你那和和緩緩的性子要是碰上相爺家的狐狸精,豈不是要吃虧。何況你在慶元面前素來順從,從未大聲說過半句話,又如何能夠讨到公道。”
“我……”沒想去讨什麼公道啊大娘,你不要胡亂腦補好嗎,我江小雅的劇本才不是這樣走的。
“你也别否認了。”王柳氏打斷了江小雅的話,挽住她的手臂就往籬笆牆外走,“娘白天的時候就把家當都給了村西的大老吳家,又添了點銀子換了他們家的那隻小馬駒,雖然不能像有錢人家那樣套個寬敞體面的車廂,車轱辘架還是有的。我們也不興能有多舒适,隻要代個腳就成。”言語間,來到窩棚處,一匹額間流星的骝色馬駒正在其中。
江小雅哂笑,終于是相信了大娘去找兒子算賬的決心。“要不,等天亮了再走吧,這會兒黑黢黢的,連個方向也辨不明,省的走錯道冤枉。”不管怎麼說,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王柳氏卻道:“白天忒熱了,趁這會兒涼快,興許還能趕到蔽縣落腳。”半拉半拽着把江小雅哄上了闆車。揚起小竹鞭一抽,馬駒得得地踏蹄行動起來。
江小雅正在琢磨用什麼借口甩掉這個一心要去找不孝子算賬的大娘,一張蔥油餅就橫到了面前,“晚飯也沒見你吃多少,這是新烙的,趁着還有一點熱乎勁兒趕緊吃一個,到明天發硬起來可就不好吃了。”
江小雅讷讷接過蔥油餅,在王柳氏的敦促下咬了一口,也許是心情不好,感覺沒滋沒味,這便拿油紙一包,湊到王柳氏邊上問:“您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嗎?”大娘看起來雖然像是沒見過世面,又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但她那堅定的神情真的是好笃定。
王柳氏一邊趕着車,一邊說:“你這孩子真以為娘老了呢?早年你爹還健在的時候娘随着他去過一次州府,過了州府的地界就是京都,我們隻要一路往官道上走,最遲不過十日路程就可抵達。”
江小雅呵呵笑着,大娘果然是有備而去的。不過在路上的十天,誰也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意外,譬如在小解的時候迷路了,湊熱鬧的時候走散了…意外真是不要太多哦…想想就覺得開懷。
設想固然是美好的,但江小雅似乎低估了王柳氏這個鄉土氣息濃郁的大娘的危機防範意識。所謂你有張良計,我便有過牆梯。一路上為防止江小雅再次不告而别,就連如廁也是寸步不離,美其名曰柳惠兒這樣标緻的小娘子走在外頭不安全,誰也不能保證會碰上什麼心懷不軌的歹人,所以拴個老太婆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就這樣白天投宿夜裡趕路,江小雅和王柳氏二人終于在第十天清晨來到了京郊。
看着那古樸厚重的城門,江小雅百感交集,這十天為了擺脫王柳氏她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精神頭嚴重不濟不說,臉上還因為晝夜颠倒導緻内分泌紊亂冒出了幾粒痘痘!
再看那個怎麼也甩不掉的大娘,精神奕奕的就是讓她再趕一個月的路程也不在話下。
這會兒王柳氏反倒是不急了,尋了一處水渠,沾濕了汗巾給江小雅洗臉,“瞧那城門就知道内裡是個怎樣的繁華富貴場,你爹從小都說你這孩子命帶富貴,有運道,要不我們哪有本事供應慶元讀書,還讓他提早一年就進京待考。待會兒進城了我們先找家客棧落腳,好好吃上一頓再睡上一回把路上的辛苦給将補回來。”
江小雅渾渾噩噩的,不說吃不吃,現在如果可以倒下睡上一覺,她也管不了是在哪裡了。至于跑路,等她養足精神再說。二人依舊乘着闆車進了京都。
王柳氏在櫃前跟掌櫃的說了一會兒話,江小雅坐在門前的石階下頻頻打着呵欠,等到一個小厮過來把馬車牽走,她也被王柳氏招呼着進了内堂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