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徹底醒過來,陌生的房間裡彌漫着一股說不上來的黴味,和他之前醒過來時看到的房間不太一樣,這個房間狹小,牆壁上帶着油膩,他曾以為自己可能會變得跟那些陰屍一樣,沉睡在湖底,從那個崖洞以後,他的記憶就有些不太清晰,他記得那種可怕的藥劑以及灼燒感,記得落水後口鼻灌水的窒息感,隻是最後,他記得溫暖的火焰和腥鹹的海水,以及恍惚間看到過明亮的房間似乎也和一個小男孩說過話。不過現在他能擡起虛弱的手,透過油膩的燈,自己的手看起來枯瘦,甚至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食死徒标記也幾乎淺到不可見了,不對,已經消失了。
“你醒了?”西裡斯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進來,聽起來很平靜卻又很疲憊。
“我……”他掙紮着坐起身,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聽起來無比沙啞,喉嚨裡似乎還有那種灼燒的感覺。
西裡斯遞給了他一杯水,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他下巴上留着可笑的胡子,高挺的鼻子上也有些傷口。
“我在哪?是誰救了我?”雷古勒斯問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雖然沙啞,但似乎是清晰的,很快他就意識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繼續問道。
“是莉薇,把你從那個溶洞裡拖了出來,”西裡斯又給他倒了一杯水,“你昏迷了挺久的,不過是阿梅利亞用祝福的力量祛除了你身上黑魔法的影響。”他拉過雷古勒斯的手臂,有些厭惡地看向他淺得幾乎隻有一個輪廓的黑魔标記,“你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不少事,當然你的那些前同事們基本默認你已經死了,包括媽媽。”
雷古勒斯一僵,半晌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你應該對莉薇和莉亞說謝謝,而不是我,我沒幫你什麼,”西裡斯的眼裡有着紅血絲,眼下有着兩塊黑青,他仔細打量着眼前的西裡斯,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這麼看過自己的哥哥了,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也滄桑了許多,甚至有些邋遢,他甚至隐隐能聞到一些下水道的味道。
“爸爸,去世了。”他聽到西裡斯裝似無所謂地說道,但是他把頭撇了過去。
雷古勒斯雖然難過卻不感到意外,他很清楚,父親的死亡是早晚的,人人都說布萊克家族的這位族長是冷漠卻懦弱最擅長的就是袖手旁觀,精明強幹的布萊克夫人才是真正的掌權人,但是他知道,他們的父親愛着他們,以他那種獨特的方式,無論是他們年幼時帶着他們兄弟二人偷爬上屋頂看星星,還是哪怕西裡斯去了格蘭芬多,他還是會偷偷地以各種方式名義給他塞金加隆。即便明面上站在了黑魔王的那一邊,他卻從來沒有同意過任何人走進西裡斯的房間,他會在每一個夜晚偷偷地為房子加上保護咒,甚至是血液咒,他會悄悄地在散步時摘一朵薔薇壓在母親年輕時送給他的書裡做書簽。他知道,他的父親很可能會在發現他的遺書後增強家裡的保護魔咒,可能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來保護剩下的布萊克家人。
西裡斯也許并不知道父親有許多個晚上後悔扇了西裡斯的那個耳光,他也許也不知道,其實他的父親會偷偷剪下預言家日報上西裡斯的報道,西裡斯也許也不知道他才是那個被真正溺愛着的。
即便他們的三觀不一緻,即便他們的陣營不一樣,在他的心底也許依舊為他這個兒子而驕傲。
也許他知道,雷古勒斯看着西裡斯撇過去的臉,這麼想到。
“你休息吧,我還有事,”西裡斯聽起來冷淡的可怕,“因為救你,我們錯過了登記的預約時間,我真想你扔回那個溶洞裡,親手把你喂給那些陰屍,不過後面那一次沒登記成,那是另一件事情,當然也要感謝你,”他嘟囔了一下,“你最好快點好起來,不要再惹任何奇怪的麻煩,如果你要是想繼續做食死徒,最好别讓我知道,不然我一定也把你扔回去,不,把你直接切成塊扔進那個水裡。”他沒好氣地起身關上了門。
雷古勒斯試着站起身,但是他失敗了,在看到一個大胡子不情不願打開門給他送食物的時候,他知道了,自己在豬頭酒吧。
他以為他會在羅蘭德莊園,或者西裡斯的家裡,更奇怪的是,接下來的幾天裡,他除了見到寡言的豬頭酒吧老闆,隻有他一個人在這裡,但是他醒來時總有新的《預言家日報》在他的床頭。
然後在一個極冷的夜晚,他在慶祝聲中被吵醒,他吃力地走到了窗口,他聽到了大家在說“黑魔王死了。”
這句話如驚雷一樣,徹底炸醒了雷古勒斯。
他想下樓去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不能,他被魔法限制在這個房間,這個圈不是他随便都跨過去的,他試過,恐怕是鄧布利多教授親自畫的。
那一天,誰也沒出現,他隻是安靜地等着。
然後,他見到了鄧布利多,阿不思·鄧布利多,黑魔王最害怕的巫師。
隻是他看起來也十分疲憊,臉色看起來有些晦暗不明,他并沒有急着問他黑魔王的秘密,他細緻地檢查了他的身體,但并沒有過多的與他交流接觸,他想問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并沒有開口,他并不是很喜歡或者說信任廣受尊敬的校長先生,他實在太智慧了,校長先生的藍眼睛下滿是秘密,被他看着的人似乎就像被扒開外殼一樣,這十分危險,尤其是對于他們這些大家族的人來說,尤為危險,畢竟誰家沒點秘密呢?不過這不阻礙大家對于他高深魔法的佩服,喜不喜歡可以放在一邊,至少他一直以來都十分堅定地站在黑魔王的對立陣營,就這一點已經很值得佩服了。
“小布萊克先生,我明天再來看你,也許等多幾天,我們會有一場談話?”鄧布利多聽起來依舊很溫和。
雷古勒斯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也許我可以給你帶一些雜志,《魁地奇周刊》怎麼樣?我記得你魁地奇打得十分不錯。”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
雷古勒斯不置可否,隻是點點頭,并表示了感謝。
“你哥哥他暫時沒法來看你,委屈你在這個地方再待上幾天吧。”鄧布利多站起身,離開了房間,“也許見到一些老朋友你會很高興。”
然後他看到了站在逆光裡的姑娘。
“阿梅利亞“”
他聽到自己小聲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似乎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又似乎不是,曾經那種柔軟仿佛面團子的姑娘似乎變得更成熟,更堅強了,那雙藍眼睛,在這隻有昏暗燭光的房間裡,看起來還是那樣的清澈,隻是少了一些以前的歡樂,不對,似乎從她母親去世後,她就沒有那種光,原來自己還是記得的。
“嗨,雷古勒斯”他聽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那樣的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