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安眉毛輕撇,已然從她說辭裡捕捉到敷衍意味,不耐彰顯,“改天是哪天?你不會賴賬吧?”
“我需要賴你一頓飯錢?楊靖安,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
這會子,兩人才找到往昔相處的感覺,熟悉的氣息不由自主侵襲感官,最終被車裡催促的楊書妍沖刷而去。
“哥哥,你在和小姨說什麼呢?”小公主困了累了,趴在車窗打哈欠。
“馬上走。”擦過黑白相間的人,楊靖安腳步繞過車頭,停在駕駛門邊眺望對面無花果樹下的孟以栖,光影裡,還是不真實的朦胧感。
爬樓回家,孟遠方坐在書房整理待發表的《中藥調理》,她換上家居拖鞋去廚房幫忙。
平時家裡隻有何清和孟遠方,不輕易用得上洗碗機,此時機器正在運作,她屬實幫不上什麼忙,陪着媽媽剝明早吃的農家玉米。
“你和楊宛平兒子在樓下聊什麼呢?”
孟以栖從廚房窗台往下眺望,正好能看見先前的場地,昂貴顯赫的私家車離開後,此時換了一輛應景的紅色小polo。
“沒什麼。”孟以栖收回頭,扒手裡的玉米須,“就是謝謝他前幾年找人給我送物資。”
何清想想,那都是快前年的事了,奇怪他兩如今生分成這個陌路狀态,怪罪口吻,“你好歹在他爺爺宅子裡頭住了一年半載,兩人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啊?一聲謝謝拖到現在真有你的!”
“我跟他本來也不是很熟,又不是朋友,沒有聯系方式很正常。”其實不然,她記得好像是自己先把他拉黑删除了。
“話是這麼說,但人家好歹名義上也是你姐姐的繼子,前年我們在國内急得要命的時候,你姐姐打聽到他那,人家二話沒說,立馬托國外的關系幫你準備物資和藥送過去。”說起這件當時令她們急火攻心的劫難,何清依舊慶幸,“我還記得他那個朋友在你住院的時候親自通知我們你終于退燒了,我們當時心裡頭才放下心來,後來想當面設宴感謝他也沒機會,他那時剛回國不久,聽你姐姐說被他爺爺送去各地基層磨煉性子去了。一來二去,我都要忘了這茬,倒是你心裡記了起來,我們就要好好感謝人家。過陣子專門去市裡請他吃一頓,你看怎麼樣?”
何清貫不愛欠人情,但要父母像今晚這樣去承情一位公子哥,她心裡别扭,也覺得陣仗過大。
“不了,我已經跟他說好。”
“說好了什麼?”
“等他有空,單獨請他吃飯。”雖然他臨走前一言不發,望着也不大願意賞臉的樣子,至少表示恩謝這塊她做到位了,以後當真不虧不欠。
何清誇她還知道禮數,此事一帶而過,重提她七月份入院規培的打算。
原先市裡的一套房子前些年租了出去,今年春節後,何清跟房客解約,打算簡單裝潢後留給孟以栖住,地址也正好離雲醫大附屬醫院很近,坐地鐵,打車開車都方便。
“我到時候忙起來還要值夜班,肯定還是住宿舍的機會多。”
“宿舍哪有家裡舒服?你就是回去洗個澡再到醫院也方便。”何清為她樣樣周到的考慮,還計劃給她買一輛代步車。
孟以栖對開車上路向來怵得慌,小時候學個自行車也磕磕絆絆,高中畢業在孟遠方的鼓勵下去駕校報了個班,結果學到大二暑假才拿到證。
那時某人說她技術爛,笨得要命,幹脆放棄好了,她不信邪,挂了再考,反複練習,不亞于學遊泳時的拼搏精神。
再後來,她拿着駕照特意在某人面前炫耀,某人又開始潑她涼水:孟以栖你信不信,就算你拿到證,也不敢開車上路。
事實上,她拿到證的這幾年,摸方向盤的次數屈指可數,并且對路上的喇叭聲十分緊張,大貨車數米之遠已經開始警惕,過個斑馬線也是龜速,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竄出個人或車來。
所以在楊靖安眼裡,她向來是杞人憂天的那号人物,很多事沒做成之前已經想好如何撤退。
孟以栖時常覺得他那張淬了毒的嘴巴欠抽,十幾年光陰裡也從沒相信他有真正高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