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木門被人從外推開,透出一線光亮。
“肯安靜下來了?”
趙珩走進營房内,掃了眼地上被捆成蠶蛹的五人,原本一個個該是天子驕子、混世魔王的人物這會兒正一頭汗一臉灰地癱在地上。
剛剛還吼着我娘是郡主的徐白都啞了嗓子,他費勁地擡起下巴,原來鮮亮的錦衣道袍蒙了塵,真人如今滿臉的猙獰:“你,你怎麼敢把我們困在這?”
趙珩似笑非笑道:“為什麼不敢,憑你的郡主娘親嗎?”
陳留郡主是唯一一位不是先帝血脈而得封郡主的褚氏女,而且極得先帝看重,并與勳貴賜婚,連當今陛下也要尊稱一聲堂姑的。不然就憑徐半仙那不分場合拉人算命的荒誕行徑,不知道要被敲多少回悶棍了。
隻是這屋子裡五毒俱全,個個不是勳爵之後就是重臣之子,郡主親子單拎出來看倒真不算顯眼。
來了,早就知道反抗毫無意義的莊随扯動幹燥的嘴角,洩氣地靠在了牆上。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爹和大哥這幾日都對他格外寬容,連阿姊、長嫂和娘看他的目光都帶着一股淡淡的憐憫。連飛得高和嬌嬌都寬宏大量起來,沒再對着新來的三丈雪怪叫鬧脾氣。
原來是早就知道有今天這一出。
“從今天開始,這兒就是你們的居所。五更擂鼓起身整裝,吹号才能開飯,夜間鼓響後滅燈滅火,禁鼓噪、禁通行。”趙珩語速不快,“除此之外,在營内必須身穿營服,你們要想進出軍營必須佩戴腰牌,一旬休一日,酒水畫集及玩樂之物一律不許入營,違者罰鞭。”
他身後的趙識立即将營服放在了床鋪之上,另将一張寫着營規軍紀的告示糊在牆面上。
“記清楚了?”
被捆着的少爺們梗住一口氣,無人應聲。
“既是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們都記住了,往後被罰時可别再擡出你們爹娘的名頭了。”趙侯爺卻也沒有要聽誰說話的意思,“怪丢人的。”
被綁住手腕的幾人臉上紅紅白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噎的。
趙珩這才像開恩一般擡了擡下巴:“給他們松綁吧。”
下馬威,莊随腦子中浮現了大大的三個字,往後他們在趙珩手底下一定不好過。
莊随背後的手一動,看着已經在動手給他們解麻繩的趙識,最終還是将他扯散的繩結又拉緊了。
算了,還是别讓别人知道他會解繩為好。
這手背後解繩的技藝他還是從珉王那兒學到的,他爹一天到晚被他氣得跳腳,别說祠堂跪過,繩子綁起來逼着看書也不是沒有過,要不是實在不像話,估計他能被盛怒的莊征裝到籠子裡,和那些珍禽異獸一個待遇。
“聖旨上沒說今天就要我們入營,”莊随任由趙識解開繩結,扶着牆站了起來,“趙侯爺也會因私廢公嗎?”
“因私廢公?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意思。”
趙珩逼近莊随,微微低頭直視他的眼睛:“我這麼做了,你——你們能怎麼樣呢?”
莊随的心情很有些複雜,幾乎從幼時他就在趙珩的壓制下長大,整個文華堂數太孫最尊貴、趙珩最得夫子喜歡、豫王世子最會拉旁人下水、他大哥陣圖學得最好、姜簡最能說,和他年紀最小、抄書抄得最多。
也因此,他面對趙珩總是既不服氣又缺了幾分底氣,偏偏後者像是撩撥人撩出了慣性,總能精準地在那個莊随要翻臉不認人的節點前順順毛,時不時送些宮裡宮外的點心和稀罕物件來。記吃不記打的莊稚行痛定思痛,終于逐漸認清了趙晝回外光風霁月、内漆黑如墨的惡劣本性。
莊二公子梗着脖子,正當徐白幾人眼睛要等他一聲令下集體造反時,這位小聲道:“不怎麼樣,今天光喝了酒沒吃飯,先鋒司管頓飯行不行?”
徐白等人:“……”
孟安更是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莊随。
莊二公子面皮薄,臉也泛了紅,卻還是硬氣道:“難道你不餓嗎?”
孟安誠實地點點頭:“餓是餓,但是咱們不是應該不吃嗟來之食嗎?”
狗屁嗟來之食,莊随想,他要是不找個台階讓大家都下了,眼前這位指不定要餓他們一個通宵。
趙珩顯然很受用,他動了動手,讓趙識去扛一盆炊餅來。隻是他也并沒有走,反而坐了下來,比他們更要像這個營房的主人。
屋裡氣氛沉沉,連孟安都食不知味起來。
“武定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