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暻煜表情凝重。
“初聞此事，心中可有想法？”靳天梵問。
“萬事萬物都有法則，習這秘術者必定有代價。”
靳天梵點了點頭：“沒錯，确實有代價。”
嚴格意義上來說，裴遠鶴和蕭初绫是被驅逐的神族後裔，至于被驅逐的原因，靳天梵已經忘記，或許裴遠鶴以前有說過，但他已經想不起來了。
先城主在裴遠鶴和蕭初绫年幼時收留了他們，最後把整座星渡城都給他們，這夫妻二人本該一直在這城裡跟自己的孩子開開心心地活着。
阮青梧年輕時也時常會跟裴遠鶴一行人混在一塊，他們本來關系很好，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切都變了。
神族後裔，功成一就獲長生，容光定格不數……阮青梧不知道從哪裡得到裴遠鶴夫妻是神族後裔之事，追着他們讨要神族長生的秘術。
裴遠鶴和蕭初绫自然不會承認，隻道他想太多，不要聽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
阮青梧後來再沒多說過什麼，衆人以為他都忘了這件事，直到後來，某一天阮青梧突然從他們這個小隊伍裡消失，據說是回家去了。
緊接着沉垣宮易主，據說阮青梧弑父奪位，手段極其殘忍。
在那之後，沉垣宮迅速朝周遭擴張，吞并附近大小城池與山林，阮青梧跟入魔了一樣，瘋狂地擴大自己的領地和勢力，直到重回星渡城，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模樣。
裴暻煜不解：“如果這些都是真的，為什麼爹娘不願意将秘術告訴他？”
比起這數不清的性命與血債，那秘術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靳天梵還是搖頭：“那自然是因為說不得，神族後裔習秘術可換得長生，可非神族想長生是得煉化神族的靈魂的。”
那可是天打雷劈的罪孽，人就算死了也還有轉生重來的機會，可若是魂飛魄散，那可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一旦他們把這個秘密說出來，阮青梧很可能為了習長生的秘術而殘害神族，這說不定會造成多少神族乃至被誤認為是神族的玄族魂飛魄散，再不得輪回。
所以一直到死，他們也還是沒把這個秘密說出來，而裴暻煜一直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将裴暻煜放在身邊那麼多年，阮青梧什麼都沒能問出來。
而給裴暻煜下毒，自然也是為了取得神族秘術，隻要裴暻煜還想繼續習玄術，他就必須要解毒，解毒的法子便是習秘術。
裴暻煜啞然片刻：“所以我也是神族後裔，也就是說我可以練那個秘術，并且能成功将我身上的毒祛除？”
靳天梵還是搖頭。
裴暻煜蹙眉：“師尊，你把話說清楚。”
“你方才不已經說了，萬事萬物都有法則，有得必有失。”靳天梵道“神族的秘術也不是說練就能練的，生活在神界那些神族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爹娘當初差點因為這秘術而死掉。”
裴暻煜沒聽明白。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這些都是你爹娘後來告訴我的，據說他們在練這套秘術的時候差點走火入魔，有八成機會魂歸天外。”靳天梵頓了頓“他們那時候是沒有選擇，你爹意外受了重傷，你娘為了救他不得不用那套秘術，就是這樣他們還都差點交代在那套秘術上，除非是走投無路，不然……”
所以他不希望裴暻煜去練那套秘術，風險太大，除非是實在别無選擇，而他們現下還未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裴暻煜沉默。
靳天梵起身離開庭院，半刻鐘後又折返回來，手裡拿着一支墨翠方镯，将它交給裴暻煜。
“這是何物？”
“戴好。”靳天梵将方镯推進他手腕裡“關鍵時刻它可以救你一命。”
看來他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裴暻煜思索片刻，将那支方镯掩藏到衣袖下面，沒再多話，靳天梵總歸是不會害他的，有些事情也不是必須知道不可。
江晚黎和彭瑞宇回來，并且——手裡抱着個粉色的小娃娃。
院子裡三人一塊震驚地望過去，盯着江晚黎手裡那個奶娃。
靳天梵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摸了又摸，忍不住喃喃自語：“這竟然是個女娃。”
衆人：“……”
江大人頗為無奈：“靳老，您把她帶在身邊多久了？”
“多久？一個月？”
江晚黎：“……”一個月都沒把人小姑娘的性别分清楚？也是沒誰了。
靳天梵别開頭：“她又不會說話，我怎麼可能知道。”過一會又忍不住說“是女娃可就麻煩了，城主府裡誰照顧得了她啊？”
“不如給我吧。”江晚黎抱着手裡的小姑娘晃了晃“江府好久沒有新人了，正好也讓我爹娘高興高興。”
彭瑞宇忍不住道：“你爹娘肯定不會高興。”
“什麼？”
“沒什麼。”
“叫什麼名字好呢？”江晚黎大人有大量，不跟旁邊的魯莽人計較“得取個好聽的名字。”
“你可想好了。”裴暻煜捏了捏小洛淵的臉蛋“這孩子連話都不會說，撫養一個孩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無礙無礙，我喜歡這個小娃娃。”江晚黎嘻嘻哈哈地擺了擺手。
“誰不會說話？”一個溫和的聲音冷不丁響起“靳老爺子，别來無恙。”
賀景珩見到靳天梵，趕緊朝他行禮，身邊的沈既白也一樣。
擡頭時，賀景珩跟江晚黎抱着的小姑娘對上了目光，下意識朝她笑，笑着笑着表情便變得凝重：“這孩子缺魂。”
“缺魂？”沒人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是她不會說話嗎？”賀景珩問。
江晚黎點了點頭，有些擔心的同時又心存僥幸：“她年紀還這麼小，或許隻是因為沒人教過她？總要學過才會的。”
賀景珩還是搖頭：“跟學不學沒關系，缺魂之人的身體缺陷不是說好就能好的，這孩子的症狀便是口不能言，這是一輩子的事情。”
江晚黎愣住：“為什麼？不是，我是說……她為什麼會缺魂？”
“缺魂成因有許多，有些是因為過度驚吓，有些是傷心傷五根，說不準。”
沈既白抱着胳膊搖了搖頭，話說起來這星渡城的城主府也是有趣，先是撿了個白子當少主，接着又來了個缺魂的姑娘。
江晚黎：“可有醫治的法子？”她可不想看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一輩子口不能言。
“有。”賀景珩給予了肯定的答案，同時也給出轉折“醫治的法子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給她補魂便可。”
補魂？
又是一個新名詞。
隻要靳天梵擡頭望了過來，隻是賀景珩并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有一種玉名喚魂玉，有補魂護神之功效，若是能讓這孩子佩戴上魂玉，三五七年之後，她的問題便能解決，跟常人無異。”
江晚黎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可這魂玉我連聽都沒聽過，該到何處去尋啊？”
彭瑞宇：“别擔心，若是尋不到也沒關系，口不能言咱們可以學字，總歸不會影響交流。”
江晚黎踹了他一腳：“滾。”雖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這安慰還不如沒有。
靳天梵突然朝小洛淵問：“老夫給你那塊玉呢？”
小洛淵有些茫然地将靳天梵以前給自己的玉佩從懷裡拿出來，遞給他。
靳天梵一邊接過那玉佩一邊對小洛淵道：“晚些給你個更好的玩意，當作是交換。”
小洛淵自然沒意見。
靳天梵将那玉佩遞給江晚黎：“拿去吧，這便是魂玉。”
賀景珩瞪大眼睛：“我能看看嗎？”他知道魂玉，卻從來沒有真見到過，還是這麼大一塊，沒法不震驚。
沈既白撸了把他的發尾：“怎的一塊玉便将你迷得三魂丢了七魄，不愧名喚魂玉。”
隻有裴暻煜皺着眉，正看着自己的師尊。
靳天梵拍了拍他的腦袋，壓低聲音道：“别擔心，晚些為師給小淵換個别的，也可以将他的氣息藏起來，不會有人發現。”
聽他這麼說，裴暻煜才終于把心放下，繼續跟小洛淵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