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但是，這樣的犧牲毫無意義，您不可以——”

“你可以退下了，布洛妮娅。”

可可利亞打斷女兒的話語，目光越過她的身影望向那片漸近的流光。

她的瞳孔有一瞬間幾乎無法聚焦，愕然地有些理解了星核那些狂亂繁複的溢美之辭走近現實、走入視野與理解的模樣。

——一束落在面前的星光。

從遙遠而不可及的未知的彼方，踏過寒風怒嘯七百餘年的冰川雪原，走到了這座人類最後的堡壘，生命存續的最後孤城……來到克裡珀堡，來到她的面前。

那是什麼……？

是星星。

祂輕輕的、溫柔地散發着光與熱，比天空中蒼白的太陽更貼近而溫暖。祂的氣息帶來清淺而清冽植物的芬芳——實在陌生，可她卻恍惚地意識到，那應當是這顆星球上生存的所有人都未曾知曉的，春天的味道。

是……希望…？

“…訪客到了。”

微微的怔愣後，可可利亞壓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潮，吐出早已含在口中的未盡話語。

“……”

有着灰色長卷發的年輕女孩，布洛妮娅嘴唇微動，隻好說：“是，母親大人。”

“守護者大人——我帶四位［外來者］來參見。”傑帕德上前一步道，而這時可可利亞卻才意識到這位戍衛官也在這裡。她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集中在那位被夾在隊伍中心，隻露出毛絨小帽的孩子身上。

是的，可可利亞用自己作為一個母親數十年的經驗就能斷定那還是個年少的孩子。

她從高位看到那一張掩在白絨下的精緻小臉，想起自己心愛的女兒幼時也常戴着這般可愛的獸耳小絨帽，心就已經軟了半截。

“使者已經把情況告訴我了。”

可可利亞穩住自己的語氣，“做的很好，傑帕德。你也可以退下了。”

忠誠的戍衛官行禮後便離開了。

威嚴的大守護者語氣卻是意料之外的有些溫和，“歡迎，來自寒潮之外……不，從天外而來的訪客，對麼？”

“我是可可利亞·蘭德，貝洛伯格的守護者。在此聆聽各位的來意。”

87.

因着小奧的耳廓這樣鮮明且異于貝洛伯格居民的特征，傑帕德已經相信小隊來自天外這一事實，他自然也将這種情況令使者轉達給了守護者可可利亞。

“「築城者」牢記曆史，方能堅定己心；我知道在遙遠的過去，在寒潮降臨，在「軍團」入侵之前，這個世界曾經無比繁榮……”她緩聲道：“星神将我們的星球與其它世界相連，我們得知了浩瀚銀河中的無數可能，也聽說了「琥珀王」克裡珀——在祂的注視下，我們開始築建城牆。”

“…所以，盡管七百年來「築城者」再未得到過來自星空的消息，但我知道你們的存在。說出來意吧，我聽着。”

穹開口：“我們來開拓這顆星球。”

“…你說這個誰懂啦！”三月七拍了一下他。

丹恒心裡歎了口氣，便說：“我們來此，是為了一顆名為［星核］的東西。”

可可利亞語氣略微古怪：“星核？”

她深深看着這支小隊裡那漂亮的孩子，目光中閃過異樣的光彩。

丹恒簡單講解星核的降臨引發災禍，軍團侵襲和寒潮以及裂界都是星核帶來的危害。每個星球的災難都有所不同，但都會出現裂界。

三月七也補充，說可以把開拓小隊當成星際旅行的熱心人，專門對受星核困擾的世界伸出援手。

“……”

片刻後，可可利亞才道：“你們把當前的情況分析得很清楚。沒錯，我們的确遭遇了這些災禍，有些至今仍是我們的麻煩…但那與各位有什麼幹系？”

“即使真的有這麼一顆「星核」…它引來了災厄，我也看不出這與各位的關聯。我不相信有人會大費周折幫助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世界，還毫無所圖。”

三月七說出的話太天真直接，大守護者無法信任也屬實正常。

“你說的沒錯。”丹恒點頭，“我們之所以會來，歸根結底是因為大家的利益一緻——如果不封印［星核］，我們也無法離開這顆星球。”

穹也意識到這一點，換了語氣：“請幫助我們找到星核。”

“隻要幹掉星核，你們的世界也會更安全！”三月七連連點頭。

一直沒有吭聲的小奧微微擡眼，與高處的大守護者視線碰撞。明明相隔頗有一段距離，可可利亞卻有些愕然地看見，對方一雙宛如金色地髓的眼眸内清晰地映着自己的面容……甚至近似于流動的糖漿，僅僅是對視，卻流露出一種清澈的甜意。

……不太對勁。

她想。

但是她問：“你們…有辦法封印那個叫［星核］的東西？”

可可利亞的指尖微微繃緊。

“我們有相應的手段。”丹恒回答。

從始至終……可可利亞關注的那孩子，沒有開口一次，隻是乖乖站着，被同伴保護在小隊的中心。

柔軟的、乖巧的好孩子……就像她可愛的女兒，無條件地信任家人，依賴着媽媽……

……、…？

可可利亞從狀似沉吟的片刻失神中醒來，對着等待自己發言的開拓小隊衆人道：“好，我相信你們。如果現狀真的和這所謂的星核有關，那麼…各位的到來将是貝洛伯格等待了七百年的希望。我願意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幫助各位找到星核。”

“時候不早了，各位也累了吧。我會安排你們入住城中最舒适的旅店休息，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中午我會派人邀請各位，我們好好地商議這件要事。”

“謝謝您，大守護者。”穹誠心地說。

他知道一位好說話的領導者會讓很多事都變得簡單，第一次開拓的旅途到現在為止頗為順利，等到事情解決後，貝洛伯格的凍土雪原也是極為壯觀的景色，也許他們可以去探險。

看起來十分威嚴卻意外溫和的大守護者笑了笑，“應是我謝謝你們……來自天外的客人們。”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但不等他細想，大守護者便送客了：“我也需要一點時間，調查一下所有可能與［星核］有關的記載……恕不遠送。”

88.

目送着外來者們簇擁着那道身影離去，可可利亞收緊了掌心。

星光……從她眼前消退了。

［可可利亞……］

輕柔的呢喃帶着笑意回蕩在耳邊，祂滿足而期盼，［你看見了，遠道而來的漫步者，那位大人所鐘愛的星星……祂散發出的輝光恒久而美麗，從未改變。］

“……她是誰？”

可可利亞被動搖了，任職大守護者已經數十年，此刻沒有人比她更明白貝洛伯格在寒潮與裂界侵蝕下愈發嚴峻的局勢……廣場上那些被迫遷出的居民，封鎖的下城區……

春天……對生于貝洛伯格的他們而言太過陌生而遙遠的詞彙。

然而、然而。

她看見了，她真的看見了——

日與月的交接，大地的溫度伴随着四季輪轉而起伏……世界不止是嚴寒隆冬。萬物生機萌發的春日、熾熱張揚的炎夏、繁忙收獲的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