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噢，你們不是銀鬃鐵衛？早說呀，自家人打自家人，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躲在雪裡的男人撇着八字眉，一副說不出來的賤嗖嗖的油滑感，眼神卻還挺真誠，他自我介紹道：“桑博·科斯基，幸會。”

站在他面前的穹禮尚往來：“我是穹。”

“行，行，我記住了。”桑博搓搓手，滿臉堆笑，“說實話，沒想到在這冰天雪地裡能遇見同行。最近買賣不好幹，不過你們放心，我桑博從不吃獨食，外邊這寶藏大得很，有财大家一起賺嘛，哈哈哈……”

小奧不耐煩聽他話轱辘轉來轉去，一直神遊着，屏蔽了耳邊和腦中若有若無傳遞過來的重疊呢喃，實在有些煩人。

在他走神的片刻，開拓小隊的其他人和桑博溝通了些許情況，總之他願意帶領他們前往這顆星球表面唯一的人類聚集地——［貝洛伯格］。想來關于星核的線索也能在那裡尋得。

“小奧，你怎麼一直走神呀，是身上不舒服嗎？”三月七忽然悄聲說：“要是覺得不太好，咱們先送你回列車再開拓也沒事的。”

丹恒捏了捏小奧的掌心，才将他從神遊太虛的狀态喚醒，對上粉發少女關切的目光，小奧慢半拍搖了搖頭：“沒事……但好吵，總是嗡嗡的。”

三月七熟練地看向小奧翻譯器丹恒老師，卻見黑發青年眉頭微蹙，問：“小奧，你都聽見了什麼？”

穹也落了半步，聽着他們對話。

“有什麼東西……一直在不停說話，讓我到那邊去。”小奧似是有些恍惚地擡手指向某個方向，名為桑博的藍發男人正帶着路，他大概察覺到四人有些掉隊，正回頭看，被小奧一指有些愣，做着誇張的疑惑表情：“家人？我桑博可好好的帶着路，什麼事都沒有做啊。”

“誰跟你是家人啊，别亂叫。”

三月七一叉腰，美少女對陌生人抱有一定警惕心，小夥伴狀态不對，她對桑博也沒什麼好感，語氣自然也說不上友善。那桑博也配合地投降似的舉了舉手，表示自己識相，不偷聽他們談話。

“那個聲音……唔，聽不太清。”

83.

［祂來了……］

絮絮的低語在她耳邊環繞，帶着欣喜與期盼的鼓動：［看吧，看吧。可可利亞，真正的神迹正在向我們走來……我聽到祂的腳步聲，我看到了祂的身影……倒轉的輝光與生命在蔓延……祂帶來最高的美妙與恩賜……］

強忍着屏退了侍從與士兵們後，可可利亞頭疼地摁着額角，低聲呵斥打斷這連綿不絕的念叨：“夠了，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不同于之前源于腦内神經性的痛感，這種頭疼更是因為心累。

從約一小時前開始，星核之聲便不停地對她念着什麼‘神迹’、‘星光’、‘美麗’……之類的詞彙，少了幾分蠱惑，卻愈發煩人起來。

剛才下屬來彙報任務，但她耳朵裡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星核混雜的聲音回蕩着，幽幽輕笑。

［你……我們的願望馬上就能實現了……］祂緩慢而清晰地說，幾乎令可可利亞感到陌生，［那位降臨之尊貴……凋零的世界會走向你夢中鮮花盛開、人群歡笑的模樣。美夢成為現實。由破滅中煥發的生機……］

星核語氣上揚，帶着某種狂熱的亢奮感。

“……”

可可利亞皺緊了眉頭，她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幾十年來從未改變……家園卻在被一再擠壓與侵蝕。

她沉默不語。

84.

與此同時，雪原中的開拓者小隊遭遇了一隊身穿藍色統一服裝、佩戴面甲與武器的士兵誤認和逮捕。正是銀鬃鐵衛。

桑博本想趁着混亂表演一下自己剛提到的踏雪無蹤溜之大吉，沒成想剛要開溜，衣擺卻好像被什麼勾住了似的，在慣性力下發出好大一聲‘刺啦——’，他心裡咯噔一下。

周圍好像有點安靜。

他自欺欺人似的緩緩回頭，看見已經趕來的金發戍衛官，手持武器但已經停止作戰的銀鬃鐵衛，以及那些面色不善的外鄉人。

和捏着自己衣擺，一臉平靜和無辜，那個一路上被護得和寶貝眼珠子似的行業風險。

桑博這身風騷的燕尾從腰側開線裂到了腋下，露出裡邊同樣高開叉的無袖上衣，和兩片布的區别大概也就中間那點銜接和繞了一圈皮帶，風一吹還有點冷。

他沉默地看着從對方手指裡滑落的，原本是衣服布料的黑色灰燼碎屑，一股子毀滅味兒剛燒完。

要是對方勁再用大點，舍了半身衣服怕也還得燙幾塊疤。

“那什麼，這多不好意思啊……咱們就是一見如故關系再好，也沒到這種地步吧……”

嘴裡的話還沒倒完，桑博讪讪地收了聲。

原因無他，這些外來者裡那黑發小夥臉都黑了，殺氣簡直比雪原積年的霜寒更刺骨。連着粉發姑娘放下的弓箭也又舉起來，一副要把他凍成冰坨再讓夥伴敲碎的架勢。

小奧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剛挪兩步就被丹恒拉到旁邊，掏出手帕細細地把指尖指隙都擦了一遍。

衆目睽睽之下，桑博就是有八條腿也跑不了，隻能苦着臉被捆了手。那戍衛官甚至很有經驗地讓人堵了他的嘴，把身上什麼零碎的東西都繳了，在旁邊認真地盯着，确認無誤，才面向開拓小隊的一行人。

“我，傑帕德·郎道，銀鬃鐵衛戍衛官。你們是何人？”

傑帕德剛才就意識到這四人和桑博顯然不是一夥，以及那一出鬧劇讓他注意到，那年紀不大的黑發少女與所有人截然不同的尖耳……就像是年幼時從童話書中描述的，隻存在于幻想中的精靈般。

雖然他們出現在雪原看起來十分可疑，但也算是幫助任務執行的助力者。

尤其黑發少女的年紀，以及對方透亮的眼眸和毛茸茸的帽子，讓傑帕德想起了家中的幼妹，再看一行人都是十幾歲的青少年，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這時一些士兵也注意到這一點，低聲交流着：“你看那女孩的耳朵……”

“是什麼飾品嗎？”

“……好像是真的……”

“我們是來自這顆星球之外的無名客。”

穹十分機智，讓三月七拿出相機來讓他們看能夠作為證據的照片——一顆被冰雪覆蓋的星球。

“你們還沒見過自己居住的星球長什麼樣吧？”三月七覺得這個點子棒呆了，立刻調出之前拍的照片：“讓你們看看我拍的雅利洛-Ⅵ……”

“……”

士兵們驚訝極了：“你們說這個白色的球是…這裡？我們住的地方？……這也太……”

傑帕德的視線再次掃過旁邊，丹恒像是不經意間将小奧鬓邊一縷垂下的碎發挽在耳後，那片潔白無瑕的皮膚沒有任何作假的痕迹。

他沉吟片刻：“據說很久以前，常有天外異客來到這裡……但「寒潮」發生以後，就再沒有人穿過雪幕，來到貝洛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