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是錯覺……

自來到列車後，小奧的賢惠程度便愈發高漲起來了。

丹恒略微陷入沉思。

從晨起時幫忙整理的衣襟袖口，鋪疊整齊的床單被套和衣物……再到整理資料時手邊常有的一杯熱茶，剛好能夠墊墊胃的少量糕點和水果切盤，與精神略顯倦怠時貼心的按摩。

他摩挲着掌中微燙的茶杯，茶湯清亮，熱騰騰地散發着香氣。盤子裡擺着不髒手的點心，切塊的水果旁還有小餐叉。

看向自己的小妻子，小奧托着臉頰，還在和那本醫書死磕。

若有所感地，小奧擡眼，對視後便露出一個柔軟的微笑，滿心滿眼都隻有他一人。

又如何能不被他的愛與注視融化。

現在看來，反倒是自己被小奧更加地包容且照顧了。

41.

“……我總是想，小奧值得擁有更多、更好、更珍貴的一切。但我帶給他的卻隻有逃亡生活。”

丹恒望着窗外浩瀚無垠的星海，靜谧而幽深。

自睜開雙眼起，最常聆聽的便是教化，最常看到的，除卻黑暗、鐐铐，便隻有關于那他的前世……丹楓的記載。

他的強大，他的高傲，他的功績，他的罪孽。

那些看守他的人，他能夠察覺，他們的目光遠非是憎恨亦或者厭惡……他們凝視他而追憶丹楓，那種太過沉重的情感令他膽寒。是狂熱期許卻最終落空成昏暗，看似燃盡的灰燼下悶着火星，隻待一場風吹過，便會再次爆燃。

丹恒能夠明白那是因為什麼……持明絕嗣已久，終于瞧見幼龍到來引領的新生曙光，自是全族上下欣喜若狂。

……一切卻在飲月之亂中被埋葬。

“但，我必須帶他走。”

他輕輕地說。

太危險了，他無法想象如果小奧落入那些人手中，會遭遇什麼。

……雖有錦衣玉食、前呼後擁。而所有灼熱追崇的視線與渴求也容不得被拒絕。

有了曾經的開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已經不敢想。

瓦.爾特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青年，他不知道他在逃避什麼，亦不知是什麼讓他必須保護他的妻子以至于時刻都要确認對方的安全。從這段時間的相處，瓦.爾特和姬子都有所察覺，那些對方極力掩藏的某種焦躁。

方才的談話中，丹恒提及自己出身聯盟，曾為公司工作。在遇見小奧之前，一直過着颠沛離流、渾渾噩噩的逃亡生活。

談及自己的妻子，他的眼睛明顯地明亮起來。

瓦.爾特做着一個合格的聽客，心下已經知曉丹恒對小奧的重視程度，恐怕比一開始猜測的要更深。

……幾乎是照入他昏暗生活中的一縷光。

因而湧起過度的保護欲。

相比之下，小奧倒是心态平和，也不再和剛開始那般腼腆怕生，前段時間瓦.爾特還看見他向姬子請教泡茶的技巧，自己也分到了一份切好的果盤。

兩個人是很好的孩子。

瓦.爾特斟酌着詞彙，想要說些什麼，至少在列車上，丹恒不必像過去一樣緊繃。但丹恒在片刻的沉默後，又輕笑一聲。

“小奧其實非常敏銳，他早就發現了……他心思純淨，對很多事都難以理解，卻依舊用心地撫慰我的不安……”

隻是你不能指望，龍可以對他人的憂愁思慮感同身受。

“我大約隻是……庸人自擾罷了。”

瓦.爾特隻好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感情這種東西，作為過來人的他也隻能給些提示。雖然丹恒自己也能想開，但想得開與渡得過依舊是兩回事，這并不是能輕易依靠外力幫助的。

“我想，既然這樣，你不如抽出一部分整理智庫資料的時間，與小奧一起享受列車的休閑時光。”瓦.爾特寬慰道：“列車上的工作并沒有那麼緊急，帕姆也希望你們能來參加祂精心準備的下午茶。放松一下自己吧，别太緊繃。就像最開始我和姬子所說那樣，有任何問題，随時歡迎你來找我們。”

丹恒輕輕呼了口氣。

“嗯。感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往事，瓦.爾特先生。”

“不必說謝，我也很高興你能對我敞開心扉。在星穹列車上，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困難，也理應共同面對。”

42.

“丹恒乘客也來啦，帕姆這邊已經準備好了。有紅茶和鮮榨的果汁，喜歡甜一點的蛋糕在這邊，不喜歡太甜也有剛出爐的餅幹帕！”

帕姆把裝着小餅幹的籃子擺上桌面，對丹恒揮了揮手：“奧乘客還切了水果呢，馬上就過來啦，丹恒乘客先來坐下吧！”

他對已經落座的姬子禮貌地點了點頭，走過去的時侯，視線注意到對方面前杯子裡似乎裝着什麼有些詭異的黑褐色粘稠物，不由得問道：“姬子女士，這是……？”

“這些是我的新配方手調咖啡，新品牌别有一番獨特的海鹽炭燒風味，要不要來品嘗一下？”

美麗的紅發女子笑眯眯地抿了一口，對丹恒推薦道。

“有勞了。”

這會兒他尚不能理解，列車長為什麼要用看勇士的眼神看自己。

……然後丹恒就眼睜睜地看着，姬子往杯裡加了一條又一條速溶咖啡，直到熱水再也溶解不了咖啡粉，形成一灘攪拌勺插在裡面都不會倒的黑泥糊糊。

“來，嘗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