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路程還算近，半小時左右。蔺霁躺在後座，睜着眼睛不知在看什麼。

跟之前每一次醉酒一樣，他又在進行漫長且無用的碎碎念。

這次喝得多，醉的程度也比較深，導緻他說話怎麼也捋不清舌頭。所以他雖然一直在念在說，但蔺白藏一直到家，也沒聽清他說的一個字。

“你穩着點。”蔺白藏摟着蔺霁也防不了他東倒西歪。

“嘿嘿。”

蔺霁呲着牙傻笑。

蔺白藏也被他傻笑了，後面也就不再試圖規範他的行為。

和蔺霁一起進門的瞬間，蔺白藏短暫失神。

上一次兩個人一起回來，還是上一次。

一恍，他和蔺霁也二十來天沒一起出現在這個房子裡了。

他偏過頭看了眼蔺霁，蔺霁正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蔺白藏沒躲，也沒進行接下來的動作。他就這般和醉醺醺的蔺霁相視，一眼不眨。

直到蔺霁開口嘟囔，“蔺叔叔。”

“嗯。”這是蔺霁今晚唯一一次說清晰的一句。

“你……”

蔺霁的眼睛迷蒙卻又堅定，仍舊斷斷續續，仍舊口齒不清，“你是不是……喜……喜歡我啊？”

蔺白藏聽清後一驚，驚得把蔺霁一松，身體軟綿綿的蔺霁Duang一下撞倒在鞋櫃上。

“啊——”

蔺霁喊道，“疼——”

喊着疼，揉着腰，趴在鞋櫃上哼哼唧唧的也起不來。

蔺白藏沒有急着扶他，他心情複雜，僅僅一天，他就後悔很多次告訴蔺霁他的性取向了。

他深深歎了口氣，以後的日子怕是能過得很有趣。

平複好心情，蔺白藏把蔺霁扯起來，蔺霁剛站穩，就又開始說：“你……為什麼……不……不回答……”

“我……我的……問題……”

蔺白藏這會兒想一巴掌拍死蔺霁，也不知他那臭腦子裡想的些什麼？連這種想法也能冒出來。

蔺霁沒聽到回應，有些氣惱。

他推開蔺白藏，強迫自己站直站穩後，用手指着蔺白藏，說：“你……不是……不管我嗎？為什麼……要把我帶回來？”

“是不是……不舍得……我……流浪街頭……”

蔺霁說完停下，他看着蔺白藏，看了許久，才又說道：“所以……你……是不是……喜歡我？”

蔺白藏聽笑了，原來這腦子之所以冒出這個想法，是因為他沒讓他流浪街頭。

沒讓他流浪街頭，現在在這人腦子裡就等于喜歡他。

蔺白藏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得算出來的。

“你快說。”蔺霁皺着眉，眼眸黝亮亮的，裡面似還閃着一點不明顯的淚光。

“你是不是……喜……”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蔺白藏拽着胳膊帶走。

蔺白藏聽不下去這些荒謬話了，他拽着蔺霁王屋裡走，到他的房門口停下，問：“睡房間還是睡沙發？”

蔺霁聞聲，轉頭看着蔺白藏，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回答蔺白藏的問題，隻是擡起另一隻手，指了指蔺白藏拽着他胳膊的手，有些委屈地說：“拽疼了。”

看着他委屈的神情，蔺白藏瞬間松開了，有些莫名，“你怎麼突然這麼嬌氣了，不是說好的猛男嗎？”

蔺霁背靠在門框上，仰頭看着他，也不說話。

他的眼裡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風吹不散。這層霧氣掩住了他平日裡的鬧騰，顯得此時的他平靜又乖巧。

蔺白藏也盯了蔺霁半天，先是驚訝于他居然會這般穩重的靠在這兒這麼久，後是驚訝于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明明這麼平和這麼安靜，卻隐約傳達出某種熱烈，某種澄澈透亮的熱烈。

這種熱烈，讓蔺白藏為之一怔，并毫無察覺地跟他對視了片刻。

這是他很少見的眼神，不管是在蔺霁身上還是其他人，都少有。

有那麼一瞬間，蔺白藏的心，也跟着熱了。

不過他是個成年人，快三十歲的成年人太懂得如何讓自己的心又冷卻下去。

他斂了下眸，拉過蔺霁，想讓他進房間睡覺，誰知蔺霁趁着他拉他的時候往前一步，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形成一個擁抱姿勢。

蔺白藏幾乎是下意識得想推開蔺霁，但并未獲得成功。蔺霁直接将自己挂在他身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處。

脖頸處燥熱的呼吸，讓蔺白藏有些慌亂。

他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蔺霁的鼻息，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嘴唇掃在他皮膚上的微顫。

如有千萬隻螞蟻，正從他心上輕輕爬過。

快三十歲的成年人不太懂得如何卻去處理這細小又牽人心弦的感覺，他隻得讓自己冷靜，讓自己維持此刻的姿勢，不再亂動。

他微微垂眼，看了看這罪魁禍首的後腦勺，最後隻是輕扯嘴角。

不知過了過久，脖頸處的呼吸已經平穩，這時蔺白藏才發現，他的手不知何時早已摟住了眼前人的腰。

這讓他，有些驚詫。

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從沒有過這種狀态。

他向來理智，向來克制。

可這種被不知為何的情緒驅使的狀态，的确有一瞬間将他拖進了一個沒有底的黑洞。

片刻，蔺白藏低頭，用手輕輕摸了摸蔺霁柔順的黑發。

而後，一如往常地把他送進房間。

開了一天車的他，晚上又照顧醉鬼。蔺白藏以為自己躺在床上就能睡着，結果很顯然，并不是。

他知道自己心緒紊亂的原由，也因為知道，他便能讓自己在天亮之前平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