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天下午,陛下告訴自己她終有一天會回到神宮。那時的他還天真地以為自己也能跟着她一起回去。在剛才的夢境裡,他問出了那時不敢宣之于口的問題:不管您去哪裡,可以帶上我嗎?
陛下的回答是什麼呢?是折斷了她手中鑲嵌着琥珀色寶石的彎刀,不等刀刃的殘片掉落在地的刺耳聲響起便了無蹤迹。
連一道神光都沒舍得給他。
窗外死一樣的黑。柏源太熟悉這黑暗的味道。他苦笑着将臉埋進手心,精緻的鵝絨被勒住他的心肺,他快要窒息。
好像他與陛下唯一的聯系,隻有這個他們一同守護的國家了。這麼寬廣,柏源每一寸都不敢放過。
至少,這國家的和平,總是您想要的對麼?
柏源在呢,陛下。柏源替您護着這裡。您在神宮裡看得到的吧?沒關系啊,您不看也沒關系,柏源永遠在這裡等你。
陛下,陛下,今日白天我又見了賓堡的使臣。他們不肯讓步,我駁了一條又一條,不歡而散。如果是您在,一定會讓他們不敢觊觎半分屬于我們的國土。
今年的新兵征召又開始了,許多心懷壯志的年輕人都來了。他們像極了當年的我。我多羨慕他們啊。您呢?會想來看看國家的未來會被哪些人守護嗎?
我今天沒有忘記澆花,也沒忘記偷偷喂小兔子。我隻吃了一塊面包,有些餓,可談判的時候不敢餓,便喝了許多葡萄汁。您還愛葡萄汁嗎?神宮裡的葡萄,會比南洲的更甜麼?
陛下啊,我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從前替您建設海防時,雖也極少有得休息,可那時我很快樂。隻是我很想您。
我有些累了,陛下。我知道我不該累的,可是陛下啊,再鋒利的刀刃,也想要回到刀鞘裡,哪怕隻是躺一躺。
陛下,您回來吧,我不想隻能在夢裡見到您了。
或者能不能,不要在我的夢裡,消失不見...
柏源從國王書房裡狹窄的沙發上起身,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聽見狂傲的冷風呼嘯,穿過縫隙,把濕透的襯衣打向他的皮膚,寒冷蔓延到全身。
他沒有在乎,隻是笨拙地合起雙手,虔誠地向他看不見的神作着禱告。
敬愛的天神,信徒願付出所有,隻為您一瞬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