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啊。

“你是？”葉修有些疑惑。

他眨了眨眼，快速摘了一下口罩，彎下腰來：“是我啊是我啊，看來我的僞裝做得還不錯嘛。”

于是半張臉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眼前，鼻尖對着鼻尖，距離隻有毫厘，葉修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碎發飄起來戳在自己臉上的癢意。

往上看去，一副圓框眼鏡把眼睛隐藏在了後面，淺棕色玻璃似的眼瞳纖塵不染，幹淨得像是一汪清泉。

葉修瞪大了眼，一個不小心，就從小馬紮上摔下去了。

“诶诶，别激動。”商征羽連忙上前一步，墊在下面，讓葉修坐到了自己腳背上。他在慌亂中扶住了葉修夾着煙的手，雖然沒碰到火星，但煙灰還是不可避免地撒到了風衣表面。

“葉修！你怎麼就坐下了！”

人還未到，聲音就先行一步，陳果黑着臉沖過來，站在癱坐的葉修面前叉着腰質問。

“陳老闆，”商征羽把葉修提溜起來放回馬紮上，小聲和她打着招呼，“你們買了好多東西啊。”

陳果聽到他的聲音，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好巧，又是你！”

盡管有口罩遮着，也依舊能從彎彎的眼睛看見商征羽的笑臉：“是啊，真巧。我還剛好穿了上次你們給我買的那件外套，看。”

他踮着腳轉了一圈，黑色風衣的下擺跟着飄了起來，像是飛翔一樣輕盈。

男孩轉完擺了個充滿活力的pose：“锵锵！”

葉修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臭屁小孩。”

“沒你說話的份。”陳果忍無可忍，用膝蓋頂了他一下，轉而對商征羽露出了笑容，“你也會出來買年貨呀？”

惡人自有惡人磨。

商征羽幸災樂禍地用唇語說給葉修，面對陳果時又換了一副嘴臉：“嗯，最近在俱樂部旁邊租了一套房子，趁過年的機會添點東西。”

“那不是更巧了，我這裡剛好買多了，你拿一些走吧。”

陳果在地上的一堆裡挑挑揀揀。她這時才發現東西确實是買多了，特别是對聯，過五個春節都綽綽有餘了。一路上她是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最後統計出來竟然買了七副。

葉修跟在旁邊算了一下，興欣網吧的大門、衛生間門，樓上套間的房門，然後裡面兩間卧室，他的小儲物間再加上二樓的衛生間……如果全都貼上一副的話，就是剛剛好。

陳果翻找一遍，挑出兩副祝福事業順利和身體健康的對聯，附贈一串毛絨玩具版的鞭炮和一個僞裝成大紅燈籠的迪斯科球。葉修出于不想提那麼多東西的心思，渾水摸魚地塞給了他兩袋瓜子，一下就讓兩手空空的商征羽盆滿缽滿。

“太多了太多了，”商征羽連聲拒絕，“陳老闆，我可受不起。”

陳果非常豪爽：“就這些小東西，讓你拿就拿着！”

“不行，怎麼能占陳老闆便宜。”

陳果受不了這磨磨唧唧的推拒，一把把人拉過來，踮起腳勉強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要不這樣，你叫我句姐，也讓我占一把職業選手的便宜，咱就兩清了。怎麼樣？”

“真的嗎，果果姐。”商征羽乖巧地待在陳果的手臂下，甚至特意蹲下一些讓她攀得更方便。

“啊啊啊啊啊太可愛了姐姐要再給你買點吃的，哦對了還有紅包紅包不能忘了，等着姐姐給你帶個大紅包回來，你在此處不要走動我去去就回！”

葉修看着老闆娘風風火火地鑽進了人群裡,抽了抽嘴角：“你一定是家裡最會胡言亂語讨長輩歡心的小孩。”

“不好意思，沒有長輩，也不是最讨人喜歡的那個。”

商征羽聳聳肩，盤腿坐在了葉修旁邊的地上。他幾乎被一堆大紅包裝的物品淹沒了，好不容易露出個頭，卻隻能盯着對面的一家麥當勞發呆。

麥當勞外面的大屏幕還放着周澤楷的廣告，不知道為什麼從夏天一直留到了冬天。槍王的帥臉哪怕是占滿了全屏也依舊那麼完美，是可以讓路人駐足觀看的程度……就是以似繃非繃的表情說出“那麼大甜筒”的時候過于好笑了。

或許是商征羽看得太認真，葉修以為他想吃，于是站起來收拾了一下小馬紮，艱難地提起一地年貨。

“想吃就去買，走吧。”前隊長向來是行動派。

商征羽張了張嘴，想說沒有想吃，但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就會掃興，于是又憋了回去。

正好這時候陳果跑了回來，大手一揮，一個頗有分量的紅包就被塞進了風衣的口袋裡。

“祝你工作順利，身體健康，明年的成績和嘉……算了，和蘇沐橙一起越來越好！”她的祝福喜氣洋洋的。

“愛你，果果姐。也祝你的生意紅紅火火，明年可以發大财哦。”

商征羽把手從對聯之間穿了出來，和另一隻手合在一起比了個心，給了她一個wink。

陳果感覺自己被擊中了。

“走走走，咱回網吧，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待在外面很危險你知道嗎。”她拉着商征羽的手臂就走。

而葉修還記挂着甜筒：“等會兒，他想……”

“沒關系。”商征羽搖搖頭打斷了他，也不知道怎麼調整了一番，竟然空出一隻手牽住了他，十指交叉，“一起回去吧。”

葉修一時無言，帶着點忐忑回扣住了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