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思特意打電話給顧景行,自然是為了向小南心心念念之事。
挖墳開棺有損陰德,她雖一萬個不希望向小南去碰這事,但既然現在已經有四個蠢貨貼心代勞,那讓小南看一眼,想必棺材的主人也不會怪罪吧。
地下亡靈若正有知,也該知道去尋毀了她安眠冢的罪魁禍首。
隻是這星圖分明家大業大的,也不曉得是怎麼挑的辦事人,瞧着倒是人高馬大的,做事卻是磨磨蹭蹭拖泥帶水,她在墳地外頭冷眼等了小半個小時,才終于等到他們動手開棺。
想到這裡齊思思踢了踢腳下的人:“走吧。”
“去、去哪?”
“當然是去村口等警察過來。”齊思思給了一人一腳,跟趕鴨子似的将四人排排隊往外趕,“随便挖别人家的墳是違法的,你們應該知道的吧?”
“違法”兩個字被咬了重音,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墳地内隻剩下兩個活人。
向小南讓顧景行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朝着那具無蓋棺材走去。
棺木漆黑,一副身量嬌小的白骨亂糟糟躺在其中,脊椎斷了,肋骨錯位,空蕩蕩的頭骨歪向一邊,兩個深不見底的眼洞,直勾勾盯着來人。
向小南與她對視良久,才慢吞吞伸手将頭骨扶正。
秋雨寒涼,隔着薄薄的手套,骨頭上的冷意更甚。
向小南耐心很好。
她對人體的骨骼熟悉,每一塊或因為生前摔斷或因為死後撞擊而亂了位置的骨頭,都被她一點點拼回了原位。
照片上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死了,至少也應該是一具完的整齊,好看的白骨。
等做完這一切,向小南才将目光投向棺材角落。
在那裡,有一塊比指甲略大的黑色薄膜。
“你在做什麼?!”一聲怒喝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向小南手指一勾,迅速将東西握在手心,然後來站起身,轉頭看向氣勢洶洶朝此處奔來的村民。
正所謂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安芹村又是個極其保守的村子,挖墳開棺顯然犯了這裡的大忌。
顧景行怕他們沖動之下動手,也顧不上害怕了,急急忙忙跑到棺材旁邊,擋在向小南身前。
“我說這大黃小黑怎麼一直叫,你們這些天殺的,小阿茜到底怎麼得罪你們了,你們挖墳也不怕遭報應!”
領頭的大嬸狠狠“呸”了一聲,手裡握着割麥的鐮刀,大有和眼前的人拼命的架勢。
顧景行護着向小南往後退了兩步,冷靜解釋道:“趙菁茜的墳不是我們挖的,剛剛有幾個穿黑西裝的人來挖墳,被我們碰到後制服。那些人現在就在村口,我們已經報警,你們若是不相信,可以等警察的調查結果。”
顧景行正經的時候身上的氣質很能唬人,他說話的語氣太過鎮定,神情自然,又一口一個警察,來的幾個村民一時都楞在原地,就連帶頭的大嬸語氣也不自覺弱了下來:“那你們……?”
“我們是趙菁茜的朋友,這次過來是想來祭拜一下,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
顧景行說話的時候,離棺材最近的人已經看到棺材裡被人特意整理過、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白骨。
向小南掌心裡握着那片小小的黑色薄膜,伸手拽了拽顧景行的衣角,低聲道:“顧景行,我們幫她把蓋子蓋上吧。”
安芹村的人防備地看了陰氣森森的向小南一眼,沒讓他們再靠近,而是自己動手,合上了趙菁茜的棺蓋重新下葬。
向小南說完那一句後就不再開口,卻也不走,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看着趙菁茜的棺材再一次埋于地下。
顧景行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怕她吹了風又燒起來,一手撐着傘,一手去摸她的額頭。
向小南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突然冷不丁開口:“顧景行,人死了以後,會變成鬼嗎?”
秋風蕭瑟,墳地的森森寒氣穿過樹梢,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
顧景行手臂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來,他從小怕鬼,此刻卻還強行端着穩重可靠的樣子,一闆一眼道:“我們要相信科學,小南,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可是,我看到顧小北了。”向小南的聲音輕的仿佛下一刻就會飄散在風裡,“你說,今天晚上,我會見到趙菁茜嗎?”
顧景行心髒猛地一跳。
他此刻隻能慶幸向小南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神情,勉強穩了穩聲音問:“你在哪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