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似真似幻的殷紅血月高挂夜空,周圍沒有任何房屋樓盤乃至人類活動的痕迹,就是一片昏暗寂靜的野地。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是穿書了。
而且是穿到了一本女主升級流玄幻修真小說,并成為某個勉強擁有姓名的炮灰角色。
多虧原身作為修行者的強大記憶力,讓她能夠大概回想起隻粗略掃過一遍的劇情。
炮灰某種程度上算是女主的啟蒙之師,可惜為人心胸狹隘,見不得女主連獲機緣。她妄圖殺人奪寶,卻被有所警覺的女主反制,最終從萬丈懸崖掉入無回境,摔死後被低級妖獸分屍。
如果換作别的穿書者,也許能在緊要關頭力挽狂瀾,讓女主改變想法出手相助。
但安瀾穿來的時間實在有點晚,她甚至都沒能見上女主一面,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在炮灰被劇情強制下線後的借屍還魂。
還要是在無回境還的魂。
作為全大陸聞風喪膽的詭秘之地,無回境危險重重,妖魔鬼怪衆多,即使是元嬰期的修士也很可能在那裡丢掉性命。
安瀾卻隻是一個勉強築基的炮灰,并且是連築基實力都掌握不了的穿書炮灰,堪稱開局即死局。
不過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的時間足以發生許多變化,甚至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過去的記憶片段在安瀾腦海裡走馬觀花般飛速閃過,最終定格在某張俊美妖異的面孔上,烏黑發絲垂落耳際,銀色眼眸幽深晦暗,裡面似乎潛伏着某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瘋狂偏執。
“瀾瀾,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安瀾從恍惚中回過神,心情有些複雜。那真是一件不太容易做到的事情,但她決定先放到一邊,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新宿舍上。
廬尾居位于陵越山腳,雖然有着個像模像樣的名字,其實就是随便搭建起來的單層小竹樓,在外圍圈了片土地當做是院子。
安瀾是最後入住的雜役,房間自然是沒得挑選了。僅剩的一間面積小,蚊蟲多,剛來的時候積滿了塵,還有别人堆放于此的各種物件,俨然被當成了雜物間。
對于她的到來,室友們雖然有些意外,但也馬上清理了屬于自己的那部分東西。
兩人之中,身形更為高挑苗條的姑娘叫薛明月,與戚來雪一樣在靈藥園工作;另一個是夏至,在門派的事務處打雜。
戚來雪因為有其他事情,将安瀾帶到宿舍之後就匆匆忙忙離開了,臨走前一臉抱歉地對她說:“真不好意思,我晚上回來就收拾。”
安瀾倒無所謂,笑着揮揮手:“你去忙吧。”
結果直到夜半時分,戚來雪都沒有回來的迹象。
“也許是幫師姐守夜去了吧,她經常這樣,我們都習慣了。”夏至坐在窗邊木椅上,邊晃動着雙腿邊随口說道。
薛明月冷淡寡言,除了剛見面時打的招呼,與安瀾便再無交集:夏至則是閑不住嘴的性子,剛巧今日又休息,便拉着新朋友聊了一輪又一輪,精力真是無比旺盛。
安瀾:“守夜?”
夏至:“是啊,因為我們這片山脈位于九幽海岸,常年受到九幽海的魔氣侵襲,雖說有強大的結界抵禦,但還是容易發生各種邪乎的事情。”
說到這裡,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像是害怕驚動什麼似的,刻意放輕了聲音:“尤其到了更深露重那會兒,更是魑魅魍魉活躍的逢魔時刻。”
安瀾:“正常,我們好歹是魔門呢。”
夏至:“……”
夏至:“這冷笑話可一點都不好笑。”
安瀾哈哈笑了兩聲,表示多少還是有那麼點好笑。
夏至無語地瞪了她一眼,接着說道:“所以才需要守夜,守着那盞作為結界核心的九雪萬年燈。倘若燈滅,不出半個時辰,這裡就會成為魔物的肆虐之地……話說你知道萬年燈麼?”
安瀾點頭:“知道的。”
九雪萬年燈是一件上古神器,傳說由上古扶桑樹的木靈化作燈芯,能夠開辟出不受外界侵擾和探查的防護領域,女主後期也是借助萬年燈的庇護才得以進入到九幽海深處,所以安瀾比較有印象。
這也是她來到魔門的主要原因之一。
身處在萬年燈的保護下,就算是那位手段通天的大佬也發現不了她。
夏至将手肘擱在窗沿上,托腮望向外面夜色籠罩的重重山影:“雖然萬年燈威能強大,但本身非常脆弱,而且周圍三尺内不可以布置任何陣法,便隻能以人力看護,保證燈火常明。”
安瀾問:“守夜是大家輪流去的嗎?”
“差不多吧,不過是在内門弟子之間輪流,沒咱們什麼事。當然了,雜役弟子想去幫忙也不是不可以,隻要當日值守的師兄師姐同意。”夏至雙手一攤,“比如戚來雪,她就很積極。”
安瀾露出恍然之色。
兩人繼續聊了幾句,安瀾終于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夏至瞧在眼裡,雖然有些意猶未盡,還是起身道:“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咱們明日再聊。”
這正合安瀾的心意,也省得她找理由打斷對方熱情的談興。
隻是臨走之時,夏至又突然頓住腳步,站在門口往屋内顧望。
安瀾問她怎麼了,夏至想了想,提議道:“你不如把戚來雪的東西扔到外面院子去?放在房間裡真是太占地方了。”
“哦,沒關系。”安瀾瞧了眼窗外,“也不知會不會突然變天,萬一被雨水淋濕了,那多不好。”
夏至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神色,似惋惜又似嘲笑,隻不過這神色轉瞬即逝,她馬上恢複常态,聳聳肩道:“那就随你罷。”
安瀾沒有領悟到新鄰居的提醒,她在這些方面向來沒有天賦。
夏至離開之後,她便簡單洗漱更衣,美滋滋躺上了床,并很快沉入了夢鄉。
時辰逐漸走向三更。
房間角落裡,一直寂靜無聲的巨大木箱突然震顫了起來,絲絲縷縷的黑氣從闆條之間的縫隙溢出,在半空中組成了一道猙獰兇惡的蛇形虛影。
隻不過它還沒來得及發難,就有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掌憑空出現,輕輕攏住了它的腦袋。
握拳。
纖細的手指徑直插入了黑霧之中,蛇影猛地一顫,随即發出極其痛苦的嘶嘶聲,瘋狂扭曲着,半虛半實的尾巴将房間裡的桌椅物件掃得到處都是。
在一片哐當的嘈雜聲響中,安瀾醒了過來。
屋内光線昏暗,但由于手主人半透明的身體正散發着淡淡亮光,所以她一下子就看見了對方。
安瀾:“……”
有什麼比半夜撞鬼更驚悚?
那大概就是這位鬼先生長着一張與某大佬一模一樣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