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紅木櫃上刷了油,條紋清晰漂亮,程拾一拉開櫃子,裡面很空,隻有一個黑色木盒,沒有其他東西。
她懷疑自己開錯了,重新再數一遍,發現還是這一屜,裡面也隻有這一個木盒。
她把木盒抱出來,有些迷惘“大人……”。
“隻是一個破木盒子”顧執突然打斷她的話,他依舊面無表情,語氣卻重了幾分,像是極力強調什麼,“你那堆木頭,礙事極了,下人隻好随便那個盒子裝起來”。
嗯?
程拾一聞言,低頭看着手中沉香木盒陷入了沉思。
思緒在腦中來回繞了好幾圈,過了一會,她又擡起頭,“大人喜歡木雕嗎?”。
明明可以随手扔掉,卻并不這麼做,還将其用名貴的沉香木盒裝起。
顧大人,應該是喜歡木雕,卻礙于面子不願說出口,程拾一心下明了想道。
顧執是個很别扭的人,總在偷偷喜歡許多,許多。
不想讓旁人知曉,又怕旁人一點也不明了。
程拾一的話一字不差落入顧執耳内,他雙眉緊皺,修長的指尖擺弄着茶杯,本是戲谑的眼神,卻在撞進程拾一認真澄澈的眼眸時,遮掩起來。
她似乎真的這般以為……
“是又如何……”顧執的眼神緊緊盯着她,像是吃包子時,執事要掀開上面薄薄面皮的孩童,從皮囊窺探到内心“不是又如何”。
文人說話文鄒鄒,打啞迷似的,一句話翻來覆去嚼個通透才願意吐出。
“大人喜歡的話,我願意為大人雕刻一些新的”,程拾一撓頭,想到自己的技藝,有些惆怅“不過我技藝不精……”。
“誰說我喜歡”顧執别過臉,不說話了。
程拾一突然心頭湧動,領悟到顧執言外之意,她斟酌着字眼,試探道:“是我揣摩大人喜愛,欲為大人效勞”。
程拾一果真信了自己的謊話,死心塌地隻對自己好。
自動鑽進陷阱的獵物,心甘情願的棋子。
果然,謊言,權勢,錢财是時間最好的良藥。
“你知道就行”顧執臉色冷冷淡淡,耳前鬓發撥弄挂在耳後,掩蓋住爬上耳尖的一模紅。
程拾一低下頭,隻能看見顧執被風吹起的發絲,被窗戶投射灑進的陽光鍍上金邊,倒是顯得顧執柔和幾分。
沉香木盒散發着淡淡說不上來的香味,嗅起來像燃盡香灰的苦澀又帶着檀木香,總歸是好聞的。
既然東西拿到手了,那便不易再久待,程拾一想,大人總是很忙,朝廷事務纏身,她鮮少能見着他的身影。
今日一見,着實讓她意外。
“大人……”
“這一月裡,為何不來尋我”。
兩人同時出聲。
程拾一沒瞧見他說話,也聽不見聲音,也顧着自己開口,“大人,我要回家了”。
“不行”,顧執下意識道,他說完臉色懊惱起來,難看了幾分,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開口道“過幾日是太子生辰,宴請四方,朝中大臣皆需前往赴宴”。
程拾一靜靜等着他下文。
“你同我一起”,顧執說,“在宴會上護好太子”。
“好”,程拾一很幹脆利落答應了,爽快得像是顧執說的任何事,她都會替他完成。
她的确沒有拒絕過顧執的任何事,這種明目張膽的偏愛,讓他整個身心都沸騰起來。
“大人,這個木盒太貴重了”程拾一把裡面用紅布包裹着的物品拿出,提在手中,輕輕把木盒放回桌上。
“我把裡面擺件提出來便好,用不着這盒子裝”。
“我從來不要送出手的東西”顧執斂眸,因她的舉動感到不悅,“你若不要,那便扔了”。
程拾一無可奈何,隻好把木盒拿回手中,她小聲道謝“多謝大人”。
她乖巧的動作讓顧執滿足,他撚起茶盞,濃郁的茶香從口腔滑進食管,唇齒留香。
因喝了水,顧執的唇色桃紅水潤,他的唇不薄,反而是有些肉,唇珠圓潤飽滿,微微一笑時很是好看。
聽力喪失,必将在其他感官上彌補,程拾一感覺視線過多放在顧執身上多了,堪堪錯開眼。
突然,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推到程拾一面前。
她下意識擡眼望向眼前人。
“這是上好的龍井”顧執勾唇道,
“想不想探尋關于你爹娘遇害的真相?”,他緊緊盯着程拾一的眼睛,黝黑透亮的眼眸像是夜色深處的天,帶着莫名的吸引力,惑人又危險,“我可以幫你”。
“隻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