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涼絲絲，貼上她發熱的手掌，降低了不少溫度，舒服的溫度讓她眉眼舒展。

程拾一恹恹垂着眼，拿起濕淋淋的水囊。

水壺口還沒靠近嘴邊。

下一秒。

身軀轟然倒地。

“糟了”。

程拾一猛然驚醒，驟然睜大眼睛，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取水的湖泊邊，入眼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陌生的床榻，陌生的寝屋，肩頭的傷口被細細處理過，纏上一層新繃帶。

屋内擺設簡單，床邊的楠木博古架上擦得幹幹淨淨，不落一絲灰塵，看得出主人極愛潔淨。

程拾一掀開被子，剛想從床上下來，門吱呀一聲突然被推開，來人抱着一堆書籍，見到床上坐着的她，先是一愣，随即笑起來：“你醒了”。

來人一身白衣，芝蘭玉樹，嘴角還未勾起，已帶三分笑意，讓人不由親近“在下裴度，字行嘉”。

四周寂靜得可怕，程拾一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隻好緊緊盯着裴度一張一合的嘴唇。

時不時的失聰逼迫她必須看得懂唇語“……程拾一”。

“程姑娘”，裴度緊盯着她有些奇怪的狀态，溫聲細語道“你暈倒在湖泊邊，在下回家省親恰巧路過，見你昏迷不醒，不得已，隻好帶回在下家中”。

“冒犯了”。

“是我要多謝你”程拾一搖了搖頭，她聽不見，沒發現自己的音量驟然加大的不少，顯得有些兇。

裴度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很快就略過，他側過身，把手裡拿着的書放到架子上，邊擺弄邊說着話“程姑娘昏睡一日有餘，想來是餓了，在下去準備些吃食給你”。

見程拾一不應，他稍稍擡高音量“可好？”。

程拾一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她拍了拍耳朵，試圖用力量威脅讓它乖乖恢複。

見裴度突然轉頭不解看着自己，程拾一兀然意識到他在同自己說話。

“……怎麼？”，她擡眸問。

“就是想問問你”，裴度好脾氣朝她笑笑，又轉身整理架子上的東西，态度随和自在，仿佛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友“要不要吃些什麼東西”。

耳邊萬籁俱寂，程拾一木着臉，看他又側身過去，隻餘一個後腦勺給自己。

她默了又默，最終還是實話實說“裴公子”。

她突然出聲。

裴度聞言放下手中的物品，琉璃樣漂亮瞳孔不解望着她，“怎麼了？”。

“我的耳朵聽不見”，程拾一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一字一頓，“它突然出了問題”。

“哦？”裴度來了興趣，他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揚，語氣溫柔得能滴出誰來，這次倒是正對着程拾一，“那你為何剛剛能回答到我的問題？”。

“還是說必須看着人說話的嘴型時可以”他猜測問。

程拾一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說話的唇上，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聞言認真點了點頭，“隻要好好看着别人說話，可以知道的，我能看懂唇語”。

“要請大夫過來看看嗎？”。

程拾一搖搖頭。

必須看着别人嗎？

不知道自己。

沒關系，反正終于看我了。

裴度嘴角笑意加深幾分，他故意側過身，避開程拾一的視線，加大了音量“真的聽不見？還是哄騙人的說辭？”。

“傷人的話聽不見，罵人的話聽不見，那麼訴情的話，也聽不進吧？”。

程拾一不知他為何突然側過身去，又突然轉回來，她遲疑歪了歪頭，幹淨澄澈的眼眸中滿是裴度的身影。

“你在做什麼？”。

裴度笑意盈盈，他滿身書卷氣，行事間頗有文人風度，說話也是溫溫和和，不急不躁：“隻是收拾一下屋内物什”。

“姑娘昏睡一日，想來是餓了”，他見程拾一掙紮着想要下床離開，溫聲勸道“傷口還沒愈合，不必急着離開，先吃些東西填飽肚子為好”。

“你……你替我包紮的傷口？”程拾一低頭看向肩頭，遲疑問。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安和緊張焦灼，裴度睫毛撲動，把說話的語速放緩，好讓她看清“自然是請了大夫，裴某不懂醫術，實在無能為力”。